齊磊不懂這個規矩,流浪生活會教他,在被城管追了三條街後,他在橋上一躍而下,跳入垃圾堆裡躲藏,經過一夜膽戰心驚,再不敢白天出現。

月亮圓了,真的像個芝麻餅了,是中秋到了嗎?

齊磊來到一條河邊,翻檢著垃圾桶,妄圖尋找到能夠飽腹的食物。

這條河真大啊,從這頭到那頭,估計有兩三百米,月城這麼大的河只有一條,穿城而過的秀江。

江心處有一座閣樓,紅牆綠瓦,叫作多勝樓,取江山多勝遊的意思。

圍繞著多勝樓,在河岸處建起座座涼亭,夜燈光芒照入河裡,又折射回來,和多勝樓的燈光匯在一處,五光十色,絢爛無比。

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嗚嗚聲,說時遲那時快,齊磊連滾帶爬的鑽進綠化帶裡躲藏,像個受驚的小動物一樣蜷縮成一團,等到嗚嗚聲遠去後,才小心翼翼的爬出來,臉上是沒來得及褪去的驚慌失措,他走到廊亭處,只敢坐在外頭,背靠著冰冷的石壁。

他的手上,手臂上,胸前身後,甚至是臉上,分佈著些像紫色又像黑色的汙垢,那是血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的顏色。

身子明明燙的要死,可為什麼會覺得好冷,冷的直打哆嗦,是發燒了嗎?

發燒也好,燒糊塗了就不知道痛了,可為什麼這該死的腦袋這麼清醒。

白露那天驚擾到打酒村的爆竹跟轎車,陳晨和卓不凡拜堂的場景,一一在心頭浮現,陳星的刻薄嘴臉,陳和尚的視財如命,三叔公的苦苦相勸,梅文懷的義字當頭,畫面定格在醫院裡,陳晨最後的欲言又止……

“不要,不要,你不要丟下我……”

齊磊閉起眼,眼淚劃過臉頰,比秋雨要涼。

或許很久,或許一瞬間,他不再發抖,一動不動的像個屍體。

有腳步聲響起,一聲輕咦,“喂,你要不要吃飯?”

說話的是個女人,一個很好看的女人,頭髮全部盤起,眼睛很亮,面板泛著健康的桃紅光澤,大大的雙眼皮,眨動時好像星星在閃爍,不高也不矮,穿著件黃色連衣長裙,眼角有一顆淚痣,更添幾抹風情。

她見齊磊不吭聲,想了想,從涼亭走出來,走到齊磊面前,抬手晃了晃,“喂,說話啊!”

齊磊不為所動,死水一潭的眼眸望著虛空,眼前所見很模糊,好像看到了陳晨在衝他招手。

女人笑了聲,俯下身子把手上的外賣放到齊磊身邊,帶起一陣香風,擺了擺手,“要飯的,諾。”

“我不是要飯的!”齊磊叫了聲。

這一句話可把女人嚇壞了,也嚇醒了。

“我在幹嘛?這可是個流浪漢,太危險了!”

女人慢慢退後,退出一段距離後,拔腿就跑。

齊磊撕掉外賣袋子,扯開飯盒蓋子,用手抓起飯菜來塞進嘴裡,狼吞虎嚥,吃完後,才注意到小票,拿起來看了眼,客戶欄那裡寫著“周蔚”兩個字。

他眸光微微一閃,把小票吃掉,再度閉起了眼睛。

他在渴望,一場無人知曉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