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疑竇

婚事既定,東宮零零碎碎地打掃起來,繫上紅繩紅囍字,紅燈籠。太子妃的寢宮水木閬苑是很早之前建好的,如今為迎新人入府,裡裡外外再次灑掃佈置一遍,栽植垂絲海棠,猶似椒房暖殿。

一批貢品新到,有茶葉,綢緞,黃金,還有一套十二盞的紅梅官窯瓷器。乍然望過去,光燦奪目直耀人眼。

“嫂嫂會喜歡這些嗎?”

盛少暄表示懷疑,名單送至東宮,太子左一個給太子妃留著,右一個也給太子妃留著,完全沒別人的份兒。

懷珠疑道:“種?”

故事說來有些奇幻,懷珠怔怔,聽著難免動容。她想起自己捅了陸令姜一刀,他流下的血液的確是黑紫色的,當時還以為自己眼花看錯

“你一定很恨那地方吧,但說實話,我很多美好的回憶都在那兒。”

“放肆……”懷珠聽故事似地,聽陸令姜講過往的那些荒唐事,跟聽笑話似的。從前在春和景明院她夜裡睡不著時,他也經常給她講各類故事,奇聞軼事,哄著她入睡。

有時候,他還會給她唱個曲兒,那調調現在回憶起來還是很溫柔的……

懷珠心力交瘁,趴在桌案上還真睡著了。君臣絮語的聲音在耳畔越飄越遠,不知過多久,一個溫其如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小祖宗,醒一醒?”

那聲音如琢如磨,揮之不去,懷珠惺忪扒開了眼皮,意識稍稍恢複,才見陸令姜那雙靜穆的仙鶴目正探頭凝睇著她,說不盡千絲萬縷的情絲。

她激靈靈一驚,下意識直起腰,兩腮微有酡紅,墊在腦袋下的左臂卻被堅硬的桌案咯得生疼,輕嘶了聲。

屋內空蕩蕩,焚香灑掃過,魏恆和許信翎早已不見人影了。

陸令姜責怪:“這樣硬的桌案,你竟也能睡得著。”一面挽起衣袖到手肘處,幫她僵硬的左臂關節推宮過血。

懷珠耷拉著眼皮任由他擺弄,還自怔忡著。他隱隱青筋凸起的一截手臂離她無限近,淡淡雪松味鑽入鼻竇中,蠱惑神志,讓人昏沉沉的腦袋不由自主地沉淪。

她和他再親密的事都做過,殢雲尤雨時骨肉幾乎融入彼此,卻也沒此時他給她揉胳膊來的悸動大,麻癢癢的,幾乎撚在她的神經上,每揉一下她便加重一分面紅耳赤。

擰了擰眉,她想著自己還是不能以卵擊石,跟陸令姜掰硬手腕是沒有好結果的,若是徐徐圖之,或許還有幾分勝算。

就怕穆南傷重身死,已撐不幾日了。

陸令姜半晌就幫她揉好了,又俯身解了椅上的銀鏈子,一面商量的口吻:“今日是我的生辰,可以陪陪我麼。”

一面道,“伸手。”

懷珠乖乖伸出手腕,他將左手腕的鏈子戴回去,單膝跪在她面前。

“怎麼陪?”

左不過是榻上那點事。

他似早有打算:“青州乃天下聞名的陶都,三山五湖彙集之地。今日下午得閑,我們一起去湖上泛舟,好嗎?”

他不知怎地近來那麼喜著白色衣裳,今日又是一身皦玉色的長袍,如雪紙詩卷,俊逸的眉眼,宛然的笑意,真是翩翩濁世一佳公子,可做事卻與外貌嚴重不符。

懷珠忍不住奚落道:“趙大人前幾日不是送給殿下兩個姬人,殿下也該好好眷顧,省得辜負了兩位妹妹。”

陸令姜不以為忤,反而笑吟吟:“你吃醋了?”

懷珠不知他怎麼得到這個荒謬的結論的,扭過臉去不理會。

他慢悠悠剮著她的發絲道,“那兩個姬人我從始至終也沒收,看都沒見過。”

懷珠不想再談下去:“好像落雨了。”

陸令姜暼著窗外,“沒事,雨不大。”

雨不大,言外之意是一定要她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