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遷其怒,不怨他人(第2/2頁)
章節報錯
陳非似乎在找一個同他志同道合的人,語氣中帶著急切:“那為什麼又不恨了?為什麼?”
“我是想恨,可每回見到他那樣的處境,我竟也覺得他可憐。”顧亭玉嘆息道:“他前半生那麼的悽慘,也只是在天……隨手一揮的命運中做一個看似主導的人,看似每條選項都有相助,每條路都可以走,可實際上一直被推著走上早已選好的那條路,沒有選擇,無力的又何止我一人。”
是避之不及的命運,是生命倒計時的提示。每回見他,便不願意多有接觸,但又總是時時心軟,為其解圍,而後又懊惱傷神。
想恨又恨不得。
陸蕭用一個家族的私生子在這個世界生存,為脫離家族前受過那麼多苦楚,測出根骨後更不受重視,時常被欺淩侮辱,遭受背叛。
把他當做對命運仇恨抵抗的寄託,仇視他,憤恨他,何其悲哀。
抬眸再見她眉目間憂鬱不斷:“陳道友,你恨他嗎?”
陳非悶悶的不說話。
“我覺得自己就算要恨,也該知道自己的事情到底是因為誰,遷怒別人心裡得到了安慰,我……”顧亭玉搖頭,似乎是不贊同,看向窗外,“越憤怒,越痛恨,也只不過是因為弱小,所以只能恨別人,不願意恨真正的兇手。”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又怎麼能恨得下去?看著他的苦難,再把自己的苦難強按在他身上,我覺得好可悲。”
“……”陳非啞著嗓子道,“你,想幫他。”
顧亭玉噤聲,房間裡一時間有些靜默。
陳非似乎是非常氣憤,說的話也過了:“你只是他靈根的存容體,日後也不過百年他就能忘了你,你現在說的這些有什麼用?”
顧亭玉那雙水眸與她對視:“陳道友,你為什麼要那麼憤懣?”
陳非頓了頓,漆黑的眼睛此刻有幾分迷茫,開始慌不擇路,她以為自己釋然,實際到現在,她仍沒有放下。
從那些混亂腥紅的記憶醒來,她一直靠著對陸蕭的不甘和恨走下去。冥冥之中開始忤逆腦海中順從的想法,可能是為了自己,可能是為了周圍的人,無人指引,所熟知的來於自己的摸爬滾打,除了自己走的道,餘下一知半解。
陳非很快發現自己的情緒不穩定,深吸幾口氣,像是認下了:“我……自有想法。”
“對不起,我好像是……有些咄咄逼人了。”顧亭玉傷神的起身,嘆了口氣,鄭重的彎下腰,“其實我也在意自己最後的結局,因此失了態。抱歉,我先回去了,待我們修整好再聊吧。”
陳非疲憊的合上眼,聽著木門咯吱響了幾聲,又歸於平靜,她躺下來,手垂下來,一隻黑色的觸手從影子冒出,小心翼翼的拉她的手。
她手握了握,那觸手迅速發展成一個人形,似男似女:“怎麼這麼沮喪了?”
陳非低咳了幾聲:“你怎麼看?”
對方輕笑:“我能怎麼看,陸蕭現在雖然是弱了點,但日後不好說,劇情提前開始亂了套,如今的局面雖算不上好,但沒有之前那麼急迫無解。”
“顧亭玉希望聯手,她我們不瞭解,但陸蕭總歸瞭解一些,他如果知道自己來到這裡,所受的苦難都是所謂的天,都是為了取悅……天。”陳是歪頭,“你覺得他會怎麼樣?”
陳非眼睛流轉,似在考慮。
“我們本來就和他對立,但更痛恨的還是肆意妄為的另一個。”陳是伸手撫摸著她的側臉,陳非的臉上貼了膏藥,臉色蒼白虛弱,這時候有種脆弱的樣子,“告訴他,以他的性格,是絕不會再站在天那邊,如果你不願,可以由沈清出馬。”
陳非抬頭:“沈清?”
陳是翻看桌上的瓶瓶罐罐,道:“他們應該是同出一界,由她出面更具有說服力。”
陳非沉默片刻,最終還是含糊應下了,陳是的手覆上她的額頭:“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從怨女的身體出來,我都沒來得及幫你護住身體。”
“沒事,我給你的簪子怎麼樣?”
陳是道:“暫且找不到,還給你了。”
在陳是要遁入影子裡時,陳非突然問一句:“我,真的恨他嗎?”
陳是的身影一頓,漆黑的模樣看不清祂的神色:“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是你同意放下,未必不是好事。”
“恨一個人很累,你,累了嗎?”
陳非咬住下唇不再說話,房間裡歸於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