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馬擴卻不知道,他此時高興的為時尚早,只因耶律淳雖有內附大宋之意,但他性子頗為軟弱,根本就壓不服那些主張對宋的強硬派。

除此之外,不管是遼國還是宋國,他們都下意識的忽略了穆栩,殊不知正應了那句老話,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也為後事埋下了伏筆。

言歸正傳,話說馬擴等人在經過幾日奔波,終於來到了燕京城下時,遼國再次隆重的迎接了他們一行,耶律淳還特意派遣了四方館使蕭奧以及禮部郎中張瑴,作為全程接待,並將一行人安頓在燕京名寺淨漏寺下榻。

次日,天剛放亮不久,就有遼朝的殿前指揮使姚璠、樞密承旨蕭夔,以及都管乙信等三人前來“伴食”。

見到此種情景,馬擴則更加堅信自己先前的判斷。

要知道,童貫借給馬擴的官銜,不過是一名使者最起碼的頭銜閣門宣贊舍人,僅為“從七品”的級別。

而遼國從昨日到今天一早,卻派了多名在官職上比他高出好幾級的官員前來接待,這在以往的宋遼邦交中,是斷然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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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超乎尋常的隆重歡迎和盛情款待,恰恰表明了遼國國勢的孱弱,以及當局者心理的虛弱。

當然,遼朝的這三名官員大清早趕來,不單單是為了陪馬擴用飯,而是另有目的。在用完早膳之後,他們就向馬擴提出,要取走他此行所持的國書,理由是南京一眾契丹貴族想要驗證一番。

儘管三人措辭十分客氣,但馬擴豈能這般讓他們如願,便藉故推託道,

“請恕下官不能答應,這份國書事關兩朝邦交,必須由本官親手面呈九大王,是萬萬不能讓旁人先看的。”

馬擴此言不僅抬出了兩國邦交,更是稱呼耶律淳為九大王,言外之意就是不承認其遼國皇帝的身份,作為一個心思機敏之輩,馬擴自是清楚,這是一種嚴重的外交挑釁。

但他還是如此做了,目的很是簡單,那就是試探一番遼國的底線,為其後談判定個基調。

結果也沒令馬擴失望,對於他這種幾乎不能容忍的挑釁和刁難,這些遼官居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抗爭,只是纏著要其拿出國書。

這樣相持了好一陣子,馬擴見目的達到,便故作為難的,讓他們持國書而去。

當天日落時分,姚璠三人去而復返,一見馬擴的面,便出言指責道,

“這份國書措辭太過狂妄,內容不實不說,還一味指責我朝,且又不容商量,讓我等如何面呈皇帝?今特將國書原樣奉還!”

面對三人施壓,馬擴不慌不忙的收起國書,笑著回道,“時至今日,多說無益。貴朝不自省一番自身的德行和處境,有此閒心在本官這裡咬文嚼字,不如關心一下我朝十萬雄兵,與定襄節度使的兵鋒所指?”

以往兩國來往,皆是遼國用武力威脅宋朝,如今風水輪流轉,這讓姚璠三人如何忍得,蕭夔立即憤慨回擊道,

“你們南朝一向自詡禮儀之邦,現如今不顧遼宋兩國百年盟好,率先舉兵發難,卻不知師出有名?”

馬擴從容應答道,“此乃廟堂之算,本官不過區區微末小吏,怎能知曉其中詳情?”

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以牙還牙道,“聽了蕭大人之言,馬某倒有一事請教,不知昔年貴國多次無故犯吾邊境,又是師出何名?”

蕭夔本想從道義上譴責宋朝,不想卻反讓馬擴拿住話柄,一時竟不能答,而馬擴則繼續不依不饒道,

“天祚皇帝流離在外,你等不發兵往救危難,卻乘機以九大王篡位於燕京。大宋與大遼既為鄰國,義同兄弟,如今有責任相詢,天祚皇帝車駕安在?

現聞說天祚皇帝被削降為湘陰王,這件事非同小可!大宋興師問罪,訪尋遼主之生死存亡,一舉一動均合乎禮義,何謂師出無名?”

姚璠等人被馬擴這一番搶白,懟的無言以對,只得唯唯而退。

又過一天,姚璠等人總算老實了下來,派人傳話給馬擴,明日耶律淳將召見於他。

馬擴心中知道,遼人必是經過一番商議,打算向大宋妥協,他此行看來即將功德圓滿。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就在馬擴準備好說詞,試圖用言語說降耶律淳時,姚璠三人再次來訪,並告知馬擴,先前的召見取消。

正當馬擴一頭霧水之時,就聽蕭夔口出譏諷道,“貴國總是自誇兵多將廣,可卻不堪一擊。前有那楊可世無故進入我境,被打的全軍覆沒。後有十萬大兵,不敵我一萬人馬。若不是我朝念及兩國昔日之好,此番怕已兵臨雄州城下矣!”

未等馬擴回答,都管乙信也跟著發難道,

“貴朝一面遣使談判,一面又發兵進攻,卻又這般快地潰敗而逃,還有什麼顏面見人?從今往後,貴朝何時才能消停這種出爾反爾的行徑?”

馬擴聽到十萬大軍兵敗的訊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眼前三人這般言詞鑿鑿,又讓人不得不信。

哪怕馬擴再沉得住氣,此時也氣的不輕,他實在搞不明白,為什麼只短短十餘日功夫,十萬精銳大軍,竟會輕易敗於遼人之手?

情知被童貫坑慘了的馬擴,腦子迅速急轉,隨後立即向三人表示了抗議,“我朝此來是為了招降貴國,貴國卻無恥偷襲,這是什麼道理,難道此等行徑就有顏面見人?”

姚璠三人面面相覷,這才發覺馬擴的難纏之處,索性不再做口舌之爭,當即就傳達了耶律淳的旨意,請馬擴一行暫且在淨漏寺安歇幾日。

馬擴豈能不懂這話的含義,頓時就明白,他們一行這是被遼人扣押了,可事已至此,他一個小小的使臣也是無能為力。

他現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待三人走後,買通了淨漏寺的遼人侍從官,從其口中探聽一番,到底發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