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他在譚公廟還與我說笑,我一看就不是尋常官人,他說日後開豆腐坊,請我做掌櫃哩。”

“這般有趣君子,怎會看不起人?”

“他若看不起鄉下人,又如何買咱家豆腐,還給咱家添好名聲?”

大郎娘子聽此含笑點滷水,覺得還是讓男人去,望眼窗外說:“我看這兩日母親不太高興……”

“她如何高興的起來?”

二郎娘子扣上鍋蓋,眼裡冒氣說:“她殷勤做好豆腐,孝敬知縣夫人,卻叫官妻吃壞肚子,連衙門裡的楊七都受到牽連,被趕回家。”

“今早她提著竹籃又去送豆腐,結果吃了官家閉門羹……”

“這老孃真是越老越糊塗,明知縣夫人吃她豆腐腹疼,還不知輕重去送。”

“倘若使夫人吃掉貴子,看她怎擔待得起!”

“到時,我一家都要受糊塗娘連累!”

“一會兒忙完活計,要與老孃好好說道。你等怕得罪,我不怕!”

大郎妻思慮點頭。

她也怕老母弄那‘羊脂豆腐’吃壞知縣夫人,害死夫人腹中貴子。

她們說話時,外面一壯婦揪著瘦小丈夫找來,破口大鬧道:“你家人都出來,今日我楊柳氏要與你等理論,讓諸位鄉親評評理,看我說的對不對。”

“你家老孃賣弄手藝,想用豆腐巴結縣衙夫人……,這都是你家的事!”

“可你家老孃卻害我夫失了活計,被官家趕出縣衙,我一家人往後如何活命?”

“餘大郎、餘二郎你倆說句話!”

楊七之妻乃本鄉遠近聞名的悍婦,狗見了都夾著尾巴。

臨安發瘟時,曾有疫鬼上門討飯,被她揮拳打跑,眾鬼直呼‘悍婦好煞氣’。

眼見楊柳氏門前論理,大郎二郎心都發憷,主要是自覺理虧,愧對楊七兄弟。

大郎上前道:“七嫂可否進屋敘話?七兄弟被趕回,的確都怪我娘,叫兄弟受牽累。兄弟若願意,就隨我家做豆腐……”

楊七一聽不太情願,他在縣衙雖是下人,卻在鄉里有顏面,叫他跟著做苦工,他接受不了。

其妻楊柳氏更不同意,兩手掐腰,大聲道:“哪個要給你家當苦力?就在這說,叫鄉人都看看聽聽你一家都是何人。”

二孃妻子跑出來,笑容迎說:“我說誰這麼大嗓門,原來是七嫂來了。”

“此事我家有商量,方才大哥話沒說對,可不是請七哥來下苦力哩。”

“七哥如何也算得上衙門公人,拉磨這些賤活,怎是七哥做的?”

“我家想的是,請七哥做‘管事’,只管給城裡送豆腐,與酒樓掌櫃打交道。”

“若管得好,能分得一成利,哥哥嫂嫂意下如何?”

她這話全是自己臨時所想,都沒與家人商議。

是為了安撫楊柳氏,免得她亂嚷嚷,懷了餘家名聲。

楊七幾分心動,其妻亦收了怒火,對視一眼做思量。

餘家豆腐現在營生甚好,一天能入賬一兩銀子,倘若真分一成利,那可比縣衙掙錢多,且不失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