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嶠果然已經喝了安神藥睡下。

在紀折霜的極力晃動喊叫中,張嶠終於醒來,卻還是有些迷迷糊糊的,身上也乏力。

此時,火勢已經急速變大,二樓的房間裡充斥著令人窒息的濃煙,窗邊的竹簾帳幔也燃燒著。紀折霜試圖背起張嶠,想要將他帶到樓下。

樓下此時,也是一片火海。

紀折霜半背半拖著張嶠往樓下走。但就在他們距離只有幾步遠的時候,一根粗重的木樑從天而降,直直地砸了下來。

紀折霜下意識地轉身,卻失去重心,二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她慘叫了一聲。

木樑就壓在紀折霜的腹部,使她無法脫身。重物的擠壓和火場的灼熱迅速奪走她體內的氧氣,窒息的絕望中,她轉過頭,看見張嶠用力地睜開眼,伸出手想要幫她脫身,卻使不上力。

紀折霜來不及擦掉模糊視線的淚水,掙紮著伸出雙手,一咬牙,用不知是從哪裡來的力氣,將同樣被木樑壓住的張嶠的小腿拉了出來,並將他推向門口。

她十指都用著力,只想讓他離門口近一點,再近一點,這樣,他生還的機會便能大一點。

待到她的指尖再也碰不到張嶠的衣角,紀折霜才安心地卸了力,她想要歇口氣,卻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再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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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懿齡帶來的侍衛,很快便在不思歸門前的空地上,找到了紀折霜的遺體。

她表情安詳,容貌還是如生前一般動人。而從腰腹處往下,則是猙獰可怕的灼燒痕跡,與秀美的臉龐形成對比,令人覺得遍體生寒。

她吩咐手下將遺體小心收斂了。

再回到小南樓時,張嶠已經平靜了下來。

府醫為他包紮好了小腿和手上的傷,叮囑向玉樓看住他,不要讓他再亂動。

他走到蕭懿齡身邊,低聲說道:“這位郎君的腿,先是被極重的木樑砸斷,皮肉亦被燒傷,情況不容樂觀。目前看來,雖然暫時沒有性命之憂,但這腿上的殘疾,恐怕是無法避免了。”

蕭懿齡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了。此處還有不少傷者,你先去別處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吧。”

她看向向玉樓的背影,腳步沉重地走過去,坐在了他身邊,長條凳的另一半。

金枝玉葉的公主,來回奔波在人間煉獄般的災難現場,早就沒有了計較凳子幹不幹淨的心情,只想讓身心俱疲的這具軀殼倒在隨便哪裡。

“張嶠在不思歸的行蹤恐怕暴露了,他們是沖著我來的。”半晌,蕭懿齡出聲道。

“不,是我。”向玉樓面容呆滯地盯著地板的縫隙,說道,“因為我不肯同他合作,所以才被報複。”

“我幾日前剛剛進宮,將賓州案的詳情稟告陛下。”蕭懿齡艱難地說道。

“昨日我第三次拒絕了他。他暴怒離去時說,要讓我付出代價。”

“我故意大張旗鼓地進宮,便是想叫她知道。所以她派人給魯國公傳信時,我並未阻攔。”

“不,他們是沖我來的。一把火燒了不思歸,我便什麼依靠、什麼憑據都沒有了。”向玉樓雙手抱頭,痛苦地呻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