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

通往京城的官道上,四輛馬車正列成一隊,小步奔跑著,旁邊還跟著一隊二十人的侍衛,騎馬護衛在車隊兩側,隊伍整齊,陣型嚴密。

車夫坐在車頭趕著馬,頭卻一點一點的,眼皮也沉得幾乎抬不起來。

就在車夫意識漸漸沉去時,車輪突然軋過一塊路中間的石頭,馬車猛地顛簸了一下。車夫下意識地抓緊韁繩穩穩勒住馬車,車中的魯國公李自昌卻從睡夢中被晃醒,不備之下撞到了頭。

魯國公破口大罵:“怎麼駕車的?不長眼的東西!”

車夫一邊求饒,一邊在心裡罵人:“你自己在車裡睡得倒是舒服,老子在外面頂風冒雨地熬夜趕車,還要被罵,我呸!”

無視老主人刺耳的罵聲,車夫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又繼續看向前方,準備重新啟程。此時,他卻忽然注意到,遠處有一人一騎正飛奔而來。

那人一副信差打扮,騎馬到了車隊近前便慢了下來,下馬揚聲問道:“尊駕可是魯國公府?卑職奉臨川公主之命,送信給國公爺。”

魯國公聞言一掀車簾,將人叫去了車窗前。

他接過傳信人手中的兩封信,看了半晌,隨後冷笑出聲,又示意傳信人上前,對著他耳語了一番,那人點頭稱是,隨即告辭上馬,飛馳著又沿來路返回京城。

魯國公則吩咐車夫車隊,以最快速度返回鹹京。

年過六旬的魯國公坐在昏暗的車廂中,喃喃道:“榮惠……本公送你的這份生辰禮,你可要接好。”

·

“殿下,不思歸走水了。”

蕭懿齡聽到這句話,腦中先是空白了一瞬,然後就感到“轟”地一下,所有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間沖向大腦,整個人卻又彷彿墜入冰窟,體驗著極度的寒冷。

她下意識地走到窗邊,看向不思歸所在的方向。

這邀月臺建得極高,天沒黑時還可以遙遙望見相隔一坊的不思歸,但眼下夜色深沉,蕭懿齡向南望去,只能看到熊熊火光,和沖天的濃煙。

“到底是怎麼回事?”蕭懿齡沒有回頭,她咬著牙,強忍著胃裡翻江倒海的感覺問道。

韓沉上前一步,答道:“卑職方才去現場探查過了,是不思歸後巷,一個商鋪的倉庫失火,殃及不思歸,今夜剛好吹的是南風,大火直接蔓延到了不思歸。”

“那人呢?可有傷亡?”

韓沉搖搖頭:“大火尚未熄滅,具體的傷亡情況暫時無法計算。聽現場的人說,當時火勢蔓延相當迅速,大概幾息的時間,整個不思歸外牆便都被大火佔據,除了剛好靠近門口的幾人反應快跑了出來,幾乎無人逃出。”

蕭懿齡的心如同墜入深淵,只覺得惶惶乏力,無處可依。

她想到了向玉樓、紀折霜、張嶠,還有丹雲、桐月、廚房的呂大娘和侍女紅妹。一張張臉從她眼前閃過,她卻什麼也抓不住。

“為什麼偏偏是南風……”蕭懿齡閉眼,喃喃道。她不禁想,如果今夜沒有吹南風,是不是不思歸就不會被波及,或許眾人便來得及逃命。

“幸好,今夜吹的是南風。”蕭懿齡聽見顧定安這樣說。

她回頭看向顧定安,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悲憫之色。

見過顧定安的人都知道,他生得高大勇武,又素來不茍言笑,寶刀從不離手,讓人覺得冷峻肅厲,甚至心生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