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

趙錫章的動作果然很快,不出兩日,王家便派人到顧府,主動退了婚。而柳再思,也被秘密送到了信國公趙錫章的一處私宅。

在趙錫章的積極推動下,柳再思終於以刺殺臨川公主獲罪,被判以流刑。陵沖身為公主府屬官,保護公主不力,徒二年。

而辦案的昭肅君在奉皇命查處柳府的時候,竟然還在柳府,“意外”發現了汝南侯貪贓枉法,串通兵部、戶部等官員賣官鬻爵的證據。最終,汝南侯亦被判斬刑。

蕭懿齡也曾疑惑過,柳再思身為殺害公主的主犯,按照趙錫章的脾氣,處以極刑也不為過,怎麼會這麼輕易放過他,只流放了事呢?

但轉念一想,流放途中,要經歷千山萬水,柳再思要受的罪,會比抽筋斷骨更多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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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朝廷清查柳家的同時,蕭懿齡也終於開始往來於禮部,以皇族公主的身份,參與臨川喪儀的籌備。

一轉眼,便到了二月開春。

鹹京城內,各色牡丹盛開,世間卻再無臨川公主的賞花會。

二月十五這日,正是臨川公主蕭容照停靈七七四十九日整。

按照規矩,亡者的棺槨該在此日正是下葬。負責觀星佔蔔的官員,也早早算好了臨川下葬的吉時,和棺槨離京前往皇陵的吉日。

所以,二月十二,蕭懿齡、禮部尚書費潛,禮部、宗正寺、太常寺一眾官員,以及皇室與各世家宗族的代表,還有侍從婢女等,一行數百人,在金吾衛的護送下,啟程前往皇陵。

蕭懿齡是公主,是身份最尊貴的,也是此行之中,血緣關繫上與臨川最親近的人,她的車駕自然在最前面。顧定安便騎著隱騅,護衛在公主車駕之側。

這一行雖說是為了祭拜,輕車簡從,但林林總總地算下來,也有幾百人。

都說“人多口雜”,這人一多,也就容易生出各種流言與是非,尤其是在枯燥的旅程中。而近來京中權貴人家之間,流傳得最多的,便是河東王氏將那門禦賜的婚事給退掉了。

據傳,是那位王十一孃的叔父,王老先生親自入了宮,說,能得聖上賜婚,本是倍感榮耀,但訊息傳回本家,這才知道,原來王十一娘早在王夫人肚子裡的時候,便於一位好友的夫人指腹為婚了,如今那位少年也已長成,不日便會正式向王家提親。既早有婚約在前,便無法履行與顧將軍的婚約,只能請求皇帝收回成命。

這樣的理由,皇帝自然也無話可說,只得隨他們去了。

而得到皇帝準可的王家,二話沒說,馬不停蹄地便到顧府,跟顧定安退了婚。

可是,王家給出的理由,雖然明面上也算說得過去,卻如何蒙騙得了在京城浮沉多年的世家權貴們?

所有人都一致認定了,王氏是看不上這個夏州顧玄做女婿的,一介武夫,目不識丁,如何配得上書香世家的矜貴閨秀。

何況,這個顧玄,平日裡常與榮惠公主來往。

“這個榮惠公主,雖然看著嬌弱,在民間也有些賢良的名聲,但誰知道和她阿姊臨川公主是不是一樣的呢?”

“說不定,榮惠公主只是做得更隱蔽些呢?”

“臨川公主收的都是些不要臉面的低賤之人,榮惠公主的入幕之賓卻是掌管金吾衛的將軍,這麼說,還是榮惠公主的品味格調更高些。”

“那是你沒見過臨川公主那位幕僚,就是保護不力被關起來的那個,那才是絕色啊……”

“榮惠公主自己便是絕色,什麼樣的男人配她,我都覺得可惜。”

“說回來,這顧玄被王家退了婚,榮惠公主還會要他嗎?”

“不能吧,榮惠公主也是要面子的,怎麼會撿旁人不要的用?你看咱們走這一路,那顧玄都是騎著馬的,要不然說不定早就被請到馬車裡去了!”

“你這促狹鬼!哈哈哈哈哈……”

中途休息的時候,幾個宗室貴婦湊在一起,熱烈地討論著,說笑著,那氣氛看上去不像是去皇陵祭拜,倒更像是踏青郊遊。

她們的位置離得遠,自然傳不到蕭懿齡耳朵裡,可蕭懿齡身邊,以韓彬為首的幾個耳力極佳的高手,卻聽了個一清二楚。

包括顧定安。

他坐在蕭懿齡身邊的一塊大石頭上,看著她柔美的側臉,心頭驀然升起一絲悵惘。

正想要說些什麼,遠處卻忽然傳來了噠噠的馬蹄聲,聽起來很急很快。似是有什麼緊急訊息傳來。

果然,那一人一馬走近了,便能看到,是一個穿著公門制服的小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