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打探清楚了。那紅香本是錢員外的通房,二人情投意合,錢府眾人都知道,錢員外待紅香極好。當初咱們離開魏縣後的第二日,錢府便請了大夫,據說紅香被診出已有三個多月的身孕。後來不知怎的,錢員外便將紅香送出了錢府,但又將船廠給了她。現在紅香人在花塢鎮,而她和腹中的孩子,還有那個船廠,因為早已在官府改了契檔,所以就不算是錢府的了。”

“原來如此……”蕭懿齡身子向後靠在椅背上,沉思著。

想來那錢縣令雖然設計讓兄長錢員外替死,還冒充了兄長的身份,卻始終良心難安。

得知紅香腹中懷有兄長的遺腹子,又發現了自己那些密信遺失,生怕東窗事發,無法保護兄長唯一的後代。於是他先是假意將紅香逐出錢府,卻又暗中將錢府最大的船廠過給了紅香。船廠算是紅香亡夫的遺産,既可以保障他們母子今後的生活,也算是一份念想。如此安排,倒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而那紅香顯然也是個有志氣的,一介女流能坐穩船廠老闆的位子,想來是十分不易。

對於自己這個識破錢縣令詭計,令之伏法的人,紅香能做的便是將那艘船送給她了。

想明白了這些,蕭懿齡當即下令,命韓彬帶著文杏和一小隊人馬,先行前往花塢鎮打點,三日後,乘船返京。

·

三日後,花塢鎮碼頭。

賓州新上任的戴刺史攜州府眾官員,在碼頭送別欽使榮惠公主,賀琤也在其列。

蕭懿齡同戴刺史寒暄過後,便將賀琤單獨叫到了一邊。

“東玉,借一步說話。”

“殿下有何吩咐?”賀琤略顯疲憊的臉上,滿是嚴肅的神情,想是近幾日忙著發放慰撫款,還要看著手下官吏整理賬簿,分身乏術,就連這場送別也是勉強擠出一點時間來的。

蕭懿齡含笑道:“上次回州城後我才想起,你手下那個縣丞,是不是姓王,父輩原是河東王氏子弟?”

賀琤沒想到蕭懿齡會對一個小小縣丞感興趣,愣了一下,隨即稱是道:“那縣丞的確姓王,只知道他家中是書香門第,但是否出自河東王氏,臣慚愧,尚未仔細問過。”

蕭懿齡:“無妨。我只是偶然聽到過一些河東王氏的舊事,若他當真是我想的那個人,未來或許會有點用處。你先幫我留意著些,不必告訴他。”

“是。”

“還有一事。你在這裡做縣令,至少還有兩年多才能回京,恐怕……是趕不上六娘大婚了。你可有什麼話要我代為轉達嗎?”

想到自小被全家疼愛著長大的妹妹,心有所屬的妹妹,即將嫁給她並不喜歡的四皇子作王妃,賀琤這個當哥哥的如何能放心?可聖旨已下,九五至尊一言九鼎,賀知盈當初在家裡鬧也鬧過了,賀琤勸也勸過了,即便再不情願,大家也只能認命。

想到這裡,他抬頭直視著蕭懿齡,對她道:“該說的話,離京之前我便說過了。今日唯有一言,還想要請求殿下。”

蕭懿齡寬慰他道:“你放心,你我既然交好,六娘就是我的姐妹。何況她嫁給四哥,以後也是我的家人,我會盡我所能照顧她的。”

“殿下懂我。”賀琤露出感動的神色,敬蕭懿齡道。

二人相視一笑,餘下的話就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

說完話,蕭懿齡便準備登船啟程,可就在這時,人群後面卻忽然傳來一陣吵鬧聲。

蕭懿齡下意識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卻看到那碼頭外,河壩邊,還有遠處的橋上,不知何時竟都站滿了人。

遠遠望去,那些人皆穿著深色的短打粗布麻衣,赫然是周邊幾個村的鄉民模樣。蕭懿齡還在人群的最前面看到了那位張老漢,他雙手高高舉著什麼東西,似是想要交給蕭懿齡的樣子。

她示意碼頭的護衛,讓張老漢過來。

待老人家走近了,蕭懿齡才看清,他手中捧著的,乃是一把傘。

那傘不似尋常的油紙傘,而是用無數不同顏色的小布條縫合而成。那些布條,什麼顏色的都有,什麼材質的都有,蕭懿齡看到了幾塊絹紗絲綢,但更多的,卻是如岸上那些百姓身上一般的粗麻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