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辛(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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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懿齡和顧定安也不自覺地對視了一眼。當初奉旨離京,趕赴賓州,抽絲剝繭,抓捕嫌犯,都還在蕭懿齡接受範圍內。可沒有人想到過,幕後之人竟有這樣宏大而殘酷的佈局。
居敢的那個上峰薩辛是狊烏特人。今年年初,狊烏特的蒼隼部還派遣使團與大景議和,如今,他們卻在大景境內發現瞭如此牽涉廣泛的狊烏特間諜,這實在是不得不讓人心驚。
“薩辛”,如果沒記錯的話,是狊烏特語中“隼”的意思,蒼隼部的隼。那是蒼隼部的聖物。
鴻臚寺的官員曾告訴她,薩辛在蒼隼部中並非名字,而是一種稱呼,用來尊稱族中公認最英勇智慧的青年男子。
而現在的這位薩辛,即便到了中原,在需要一個假名的時候,還是放不下心中的驕傲,用了“薩辛”這個名字。但也是因為這份傲氣,讓自己瞬間暴露了來歷身份。
“薩辛說,賓州出了魯國公那檔子事,正是人心不穩的時候,無論是官府、軍中,還是平民百姓,都正在搖擺不定、顛沛流離。若能在此時起事,官軍定然來不及反應。”
“他讓我事先在營中各處籠絡了二三十個人,又散播了不少真真假假的謠言,都是在為了屠城做準備。不過,到時候,真正動手的其實不會超過五十人。他的目的不是真的要殺了多少百姓,而是在城中引起恐慌和不滿,對朝廷的不滿。”
“可是沒想到,吳將軍竟然發現了我們的計劃。他不確定我們籠絡了多少人,便將所有他懷疑的人都放到了一個營裡。我當時心道不好,想要聯絡薩辛問他怎麼辦,可他卻好像人間蒸發一樣,再無音信。沒過多久,吳將軍又去了一趟魏縣,我就知道,他是想問錢縣令,軍中間諜的名單。可錢縣令那個膽小怕事的,竟然偷天換日,讓自己的兄長替自己死了。不過所幸,他也並沒有名單,吳將軍跑那一趟註定是徒勞的。”
“只是我怎麼都沒有想到,他竟如此決絕,不計後果。他從魏縣回來之後,便下令將那一營計程車兵全部處死。”
“他的確沒有漏過一個我們事先收買的人,但卻也讓那些一無所知的普通士兵心寒。我趁機借勢散佈謠言,說朝廷這是想要追究賓州軍幫助魯國公欺壓馬戶的賬,所有人都會死。”
“果然,那些本就驚恐不已計程車兵,紛紛決定破釜沉舟,大舉反旗,殺進帥帳,取了吳將軍的頭顱。直到……直到顧侯從天而降,將我等打了個措手不及。”
居敢剛開始還十分的瑟縮拘謹,哭哭啼啼說不清楚話,可真的說到當初自己所行的那些悖逆之事,卻是越說越冷漠淡然,彷佛一個局外人。
賓州軍如今已經被重新收整,為首作亂的幾人都被當眾處斬,州城內的形勢也漸漸安穩。薩辛的計劃註定是要落空了。相比他也是看到了這一幕,才會銷聲匿跡,停止興風作浪。
而無論是居敢,還是錢縣令,都是他的棄子罷了。
案情已然明瞭,顧衡當即下令捉拿居敢、錢縣令及其身邊所有知情人。而蕭懿齡則是悶在房中,寫了兩日的案卷,改了無數稿,才最終寫成,交給驛差八百裡加急送至京城的時候,心中還有些忐忑,生怕再被皇帝挑剔字句。
也是在蕭懿齡寫完了案卷之後,她才想起,那早就被她落在腦後的欽使衛隊,於是向陸酒問起。
“他們,好像還在鹿門驛呢。聽說是‘榮惠公主’水土不服,病了好幾日了。”陸酒憋笑道。
“這個文杏……”蕭懿齡無奈地笑了笑,隨後吩咐道,“你親自過去告訴他們一聲,欽使儀仗再不到賓州,我就要回京了。”
陸酒爽快地“誒”了一聲,轉身便要離開,卻突然想起,如今不是在別處,殿下身邊只有她一個,若是她走了,殿下怎麼辦?
不待她問出口,蕭懿齡便寬慰她道:“放心吧,賓州軍早就被顧侯收整,官府那邊也忙著安撫百姓,沒什麼事的。何況,不是還有定安嘛。”
陸酒點了點頭,隨即睜大了本就圓溜溜的雙眼,驚喜道:“您和顧將軍和好啦?”
蕭懿齡這才發現,她那句“不是還有定安嘛”說得有多順嘴順心、理所當然。她低下頭,不知想了些什麼,然後又用手中的輕羅團扇敲了下陸酒的頭,催促她趕快出發去鹿門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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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京的回複來得很快。十日後,聖旨便下達賓州軍大營。
居敢、錢縣令均被處以極刑。又宣佈在河北、河東兩道全面通緝主犯薩辛,斥責狊烏特此行的國書也即將送達庫特可汗的王帳。
京中重新派了其他將領來接管賓州軍,顧衡和辛從益終於可以回到心心念念已久的夏州。時隔不到一月,蕭懿齡、顧定安又一次要與自己的親人分別。
賓州城外的十裡亭,二人送別了親人,騎著馬慢慢往回走。
相顧無言。
他們今日出來,是為送行,所以都沒有帶什麼隨從。顧定安示意衛淵,將公主身邊的陸酒拉走到一旁,這才輕夾馬腹,讓馬兒快跑了兩步,走近到蕭懿齡身邊。
“殿下……”
顧定安剛想說什麼,卻冷不丁感覺到面上一涼,是一支箭擦過了他的臉頰。那箭頭在顧定安臉上留下一道血痕,然後深深紮進身後的地上。
四人皆是一驚,隨即向箭來的方向望去,只見不遠處的山坡上,一個黑衣人孑然而立,手中還舉著弓。而他的身邊,是二十餘個蒙面黑衣人,與明華臺那日挾持蘇錦雯、偷襲蕭懿齡的那夥黑衣人,赫然是相同的來路。
顧定安看向那熟悉的射箭的黑衣人,齒間吐出兩個字:“薩辛。”
薩辛似乎聽到了顧定安的話,他放下弓箭,將蒙面的黑布巾拉下,露出一張稜角分明的臉。
他嘴角微揚笑了笑,隨後右手舉起,輕輕一擺,身邊的黑衣人瞬間如猛獸下山一般,向蕭、顧四人奔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