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

“殿下,我不甘心啊!如果是您,您能甘心嗎?”

奚楚屏紅著眼睛問道。

“您以為,父親他為何不同意陳珙的求娶?除了他看出陳珙心思不正,更多的是因為,他早就看好了相熟的那位駝隊領隊的兒子。”

“他覺得只要將我嫁過去,便可保障瑞合香未來至少二十年的貨源,卻不管那個人年紀輕輕便尋花問柳。”

“同樣是父親的血脈,我會制香,能幫父親盤賬,能為瑞合香招攬生意,往年父親跟駝隊去西域,家裡的生意都是我在照看,與各府採買管事都是熟門熟路,下面的各位掌櫃也認可我。可盡管如此,父親仍是執意將瑞合香傳給雲哥兒。”

“而我,縱使身負才華,也只能在家中待嫁。只因為我是女子!父親他寧可將家業傳給一個十歲稚子,也不肯讓給我當家。即便我跪在家祠立誓,此生絕不嫁人,他也不肯……哈哈哈……”

奚楚屏又哭又笑,笑夠了之後,她拭了下眼角,又重新昂起頭。

“他不肯那又怎樣?如今奚府的當家人,瑞合香的大東家,還是我,奚楚屏!”

“殿下,您說我錯了嗎?如果是您,您能甘心,將這偌大家業拱手讓與他人嗎?”

她或許說者無心,蕭懿齡聞言卻心中一凜。

此刻,她竟有些慶幸,幸好方才奚楚屏將下人都遣了出去。

朝中太子初立,正是人心浮動的時候。再加上,雖有皇帝扶持,但許多大臣本就對蕭懿齡出任宣德使、介入朝堂一事不滿,此時若讓這種模稜兩可的話傳了出去,恐怕會引來禍患。

蕭懿齡沉默了良久,終是上前扶起了奚楚屏。

與奚楚屏的激動情緒不同,蕭懿齡從始至終都只是平靜地看著她。

她說道:“屏娘子,我不是你,我也不知道若是與你易地而處,我會不會做出與你相同的選擇。只是無論如何,靈堂中的那個人,他都是你的親人。”

“陳珙已死,此案具結。大景律法中,對你這樣的情況沒有規定,我也不打算像京兆府提告此事。你既已接過瑞合香,便好生經營,不要辜負了令堂的心血。”

“陳珙死了?!”奚楚屏看起來很是驚訝。

“是,那日京兆府提審,他在堂上認了罪,然後當場死亡。”

奚楚屏聞言怔住,似乎是沒有想到,他竟死得如此容易。

她冷笑幾聲,容貌姣好的臉上浮現出痛苦又快慰的神色,顯得十分扭曲。

她問蕭懿齡:“殿下,你知道嗎?陳珙做了那麼多,不過是圖謀奚家的錢。可他若是知道,奚家賬上已經沒錢了,會不會覺得自己死得冤?”

說完,她又開始大笑。

她知道,陳珙雖有野心奪取奚家産業,但也只是眼饞那些賬面上的銀子,他並沒有能夠支撐經營瑞合香的才能。

要知道,年前奚夫人重病,尋醫問藥便耗費了不少銀兩,奚夫人去世後,奚世涓更是過於傷痛,導致無心經營瑞合香,今年也沒有出西域,所以許多原料只能從他人那裡高價收購。再加上奚世涓得罪了同行,早就被聯手打壓。

一連串的事件下來,瑞合香賬上的現銀早已所剩無幾。奚世涓去世,奚楚屏接手家中生意時,瑞合香賬面上只餘不足千兩。

也就是說,陳珙為了一筆不存在的錢殺了人,最終連自己也糊塗喪命。

·

蕭懿齡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叫文杏將那幾包藥放在旁邊的案幾上,便離開了奚府。

到奚府走這一趟,再離開時日頭已經西斜。

文杏被留在外面,坐在車夫旁邊,蕭懿齡與顧定安同乘。

顧定安看出蕭懿齡此時內心的動搖與不安,但他並不打算勸慰她。他心知,蕭懿齡謹慎的性格和強大的內心,並不需要他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