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肅

他的第二句話是:“你是如何找到這裡的?”

蕭懿齡一邊打量著他,一邊坐到了他對面。

她從袖中拿出了那封無字信,放到桌上,道:“兩張魚蘆紙。”

見男人不作聲,蕭懿齡繼續道:“傳信人說,昭肅君約我相見,卻未曾說明時間和地點,那便是在信中了。兩張紙,意為二更相見。信紙為官宦人家常用的魚蘆紙,名貴,卻並不罕見。一來是小心起見,不讓人猜到昭肅君的真實身份,二來,此紙産自靈州。靈州位於鹹京東方,相應的,自京兆府往東,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這則焉閣了。想來,則焉閣也是昭肅君的産業?”

她一口氣說完了一長串,還未待她喘口氣,便聽到昭肅君問道:“為何是自京兆府往東,而不是自公主府往東?靈象寺更加清淨隱蔽,正是密會的好去處。”

他說的靈象寺正在榮惠公主府東面,相隔不過一炷香的腳程。因地處偏僻,素來少有人去。

蕭懿齡挑眉:“哦?如此說來,靈象寺中也是昭肅君的人了?”

昭肅君雖沒想刻意隱瞞,可沒想到她竟如此敏銳,兩句話的功夫,便說出了自己的兩個暗樁所在。

見男人不說話,蕭懿齡這才道:“很簡單。因為信是送到京兆府的,而不是送到公主府。”

聽蕭懿齡回答完所有的問題,男人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蕭懿齡知道,她這是得到他的認可了。

她並未覺得,需要得到他的認可,才能與之對話,是對方僭越無禮了。

有才能的人,總是會有些傲氣的,蕭懿齡早有預料。就連顧定安,以軍功出任金吾衛中郎將的時候,還有諸多金吾衛的老人不服,更何況是她蕭懿齡面對搖光軍現任統領、威名赫赫的昭肅君呢?

不過,這個男人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年輕些。

蕭懿齡本以為,昭肅君會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可今日來看,他應該不超過三十歲。

很難想象,多年前的昭肅君是如何輔佐皇帝,率領搖光軍,為皇帝鏟除異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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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既然能用兩張紙,推出這麼多事情,可還能猜出,今日我在此約你見面的原因?”昭肅君問道。

蕭懿齡坐在桌前,神色一頹,默默嘆了口氣。

她說:“原本還不知道。可見到你,便知道了。”

“哦?願聞其詳。”

“今晚這次見面,就像這封信一樣。”她舉起那信封,晃了晃,“信上寫的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信紙本身。便如同我今日赴約,與你說什麼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踏進了則焉閣的大門。對嗎?”

昭肅君低沉地笑了兩聲。

若是他那些下屬在此,一定會感到非常驚訝。很少表露出真實情感的昭肅君,竟然在榮惠公主面前笑了,這可是絕無僅有的事情。

見他笑過之後並不說話,蕭懿齡繼續道:“既然如此,便意味著,有人在盯著則焉閣?對方可是想要刺探你的身份?只是……你還沒有被對方抓住確切的把柄。但今日,我出現在則焉閣之後,便是坐實了,我與搖光軍有聯系。與其探查一個行蹤飄忽不定的昭肅君,不如盯緊我這個跑不掉的公主,也算是以逸待勞。”

昭肅君垂眸預設了她的說法。

蕭懿齡挑眉,冷笑一聲。

她也是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從一開始便是被眼前人利用了。

對方或許,陷入了某種會暴露身份的危機之中。只是藉助今日會面,便可以將對方的視線吸引到她身上來。

蕭懿齡有一瞬間被氣笑,卻又很快恢複冷靜。

她人已經在這裡了,木已成舟,昭肅君的目的已經達到。而那些暗中探查搖光軍的人,想必以後也會盯上她。

既然已經背了這個黑鍋,那就必然要背得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