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樓

與此同時,奚府。

柴緒已經被陳珙畢恭畢敬地請入了東廂正房。

柴禦史雖然為官諍直,但並非不知變通之人。他只消對陳珙稍稍流露出欣賞之色,便讓這個屢試不中的秀才看到了希望,覺得自己終於時來運轉,遇見了伯樂。

對於柴緒提出的問題,陳珙更是知無不言。

“學生是兩年前來到奚府的。先生知道,寒門學子在這鹹京城求學多有不易。學生當時也是託一位同鄉介紹,才有這份教小郎君開蒙識字的活計。

“奚府倒是不似尋常富貴人家的府第那般複雜。這裡人口簡單,只有老爺、夫人、屏姑娘、雲哥兒四位主人。老爺雖然脾氣不好,但平日裡,學生也不常與他相處;夫人生前賢婉柔善,最是疼愛兩個孩子;屏姑娘,學生與她畢竟男女有別,接觸不多;至於雲哥兒……”

他頓了頓,才繼續說道:“雲哥兒向來調皮,又有夫人和屏姑娘寵著,學業上總是難免……我雖是他的先生,但畢竟是外人,也難以管教……”

柴緒笑了笑,似乎並不在意,而是問道:“那你自己的學業呢?”

“先生請放心,學生素來勤謹,從不敢懈怠。只是學生不像其他學子,有貴人提攜,很快便能考中舉人進士,入仕為官。學生只能在這裡暫且做個啟蒙先生,勉強餬口,再準備著繼續科考。”陳珙低頭,自嘲地一笑,言辭間頗為失意。

柴緒則勸慰他道:“我雖算不得什麼大家,但也是進士出身。今日與陳秀才有緣,又一見如故,不如將你的文章拿兩篇給我,若有機會,倒是可以轉交給禮部尚書看看。”

陳珙聞言,喜不自勝。

原本,家中出了這檔子事,官府來人上門,他還在心中暗叫不好。卻不想,這位柴禦史卻對自己格外欣賞,不僅留下來與他單獨交談,還要幫他閱看文章!

至於後半句,他便覺得更加不可置信了。

歷年科舉均由禮部主管,而禮部尚書是一部之長,也是科舉的主考官。能將他的文章送到禮部尚書案頭,若能得到賞識,或者有半句指點,那都是千金難求。

這種事,可是他做夢都沒想過的。

要知道,往日在京中拜謁各家官員權貴,他都只敢去那些五品六品以下的官員家中,還不一定能進得去門。可如今竟有機會,讓禮部尚書看到自己一介秀才的文章。

“這可真是撞了大運了。”陳珙在心中歡呼道。

他喜上心頭,若不是還顧忌著主家新喪,真要仰天大笑幾聲。

他忙將自己的幾篇得意之作拿出來,送給柴緒。隨後又恭恭敬敬地將人送出門。

此時,奉命趁著府中辦喪事,人多口雜,在奚府中找家丁僕婦閑聊,打聽訊息的兩個京兆府衙役也在門口彙合,與柴緒一同回府。

“……柴禦史,我二人在府中問到的情況,就是這樣。”衙役說道。

“嗯,與我所想一致。主君無德,主母溺愛,長女柔弱,幼子頑劣。這樣的一家人,出什麼事都不奇怪。那陳秀才雖然油滑了些,卻也不像是會毒害奚世涓的人。”

“這樣看來,奚府眾人都沒什麼可疑。榮惠公主判斷兇手是奚世涓身邊親近之人,難道是錯了?”

柴緒暗自思索著,卻不得其解,只能先返回京兆府,打算同其他三人商議過後,再另行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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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兆府的公廚用完午膳,回到議事廳,賀琤將那封搖光軍送來的信,轉交到了蕭懿齡手中。

蕭懿齡拿到信,只見上面以濃墨書“榮惠公主親啟”六個大字。

開啟信封,取出信紙展開,上面卻是未著點墨。

昭肅君給她的,竟是一封無字信。

蕭懿齡將那信封和兩張信紙翻來覆去檢視,除了看出那兩張紙,是京中權貴人家常用的上好魚蘆紙之外,再無所獲。

“殿下,這是何意?”賀琤不解。

蕭懿齡盯著手裡的兩張紙,沉思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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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待柴緒回到京兆府,眾人一起交換了所得。而被派去調查奚家店鋪和鄰裡情況的郭捕頭等人,還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