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府

章筠聽聞此事,不由得愣了一下,顯然是從未想到過這個問題。

只是蕭懿齡也沒想過,要幫他解決這個問題。能提醒到這個程度,已經是她念舊情了。說到底,他們幾個的職責只是查清奚世涓死亡的真相,給皇帝一個交代。

至於這件事究竟會對太子産生多大的影響,那就是太子和謝明澈該考慮的事情了。

蕭懿齡說完,並沒去關心管章筠會不會去處理鶴望樓前騷動的人群,抑或是轉告東宮,讓他們去頭疼這件事。

她只是說了一聲“孤去走訪奚家”,便徑自帶著身後的韓彬離開了京兆府。

而待到她和韓彬雙雙翻身上馬,才看到身後不知什麼時候跟上來的柴緒。

柴緒此刻看到二人上馬準備離開,也有些慌亂。

因為,他沒有馬。

也不會騎馬。

柴緒是那種最傳統的文人。雖然有讀書作文章的才華,但家境普通,在考中進士做官之前,都從未坐過馬車,更別提有條件練習騎術了。

這片土地自前朝大啟開始,便普遍崇文。雖然後來天下大亂,各路英雄揭竿而起,在連年的徵戰中,養出了些尚武的風氣,學習騎術也開始風靡起來。但馬匹畢竟太貴了,普通人家根本買不起,導致“騎馬”這一技能也只是在權貴之中盛行,普通百姓是接觸不到的。

馬匹之難得,除了禮制約束外,更多的是因為大景軍隊要與草原民族狊烏特作戰,便得大力組建騎兵,需要大量的馬匹輸送到軍中。

中原士兵向來更擅步兵作戰,許多人都是進了軍營才從上馬開始學。軍中的馬匹數量一直十分緊張,這也才有朝廷劃出賓州馬場,派專人養馬一事。

普通百姓沒有條件學馬,寒門出身的官員雖然身份上提高了,出入也可以用馬車。但他們入仕後多忙於朝政與人情關系,無暇顧及學馬這種小事。

但生活的捶打向來只會遲到,不會缺席。

就像此刻,向來自詡清高的柴緒,第一次在蕭懿齡面前,感到十分尷尬。

他可以坦然地面對來自同僚的冷遇,來自其他世族出身官員的打擊。但今日,在他一向看不起的榮惠公主面前出醜,這讓他無法不內心有所觸動。

蕭懿齡卻沒有理會那麼多。她見柴緒明明追了出來,是想跟他們一起去奚家的樣子,出來之後卻又站在原地,默不作聲。

她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原因,朝韓彬遞了個眼神,便輕夾馬腹,先行出發,前往從章筠手下那裡問來的奚家地址。

至於韓彬,則是俯下+身子,長臂一撈,將柴緒攔腰帶上了馬,放在自己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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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兩人一騎抵達奚家大門口,柴緒被扶著下了馬,他的心跳才慢慢平靜下來。想罵韓彬的那些話,早已在命懸一線的顛簸中,被搖勻晃散了。

韓彬依舊沒有過多關注他的感受,只負責將他帶到目的地,便不再理會他。而柴緒也轉而觀察奚家大門口的場景。

奚府門口紮著辦白事所用的白綢,燈籠也換成了白底黑字的,白幡、紙紮等物也是一應俱全。蕭懿齡一行人站在門口,便可以聽到府中傳來的誦經聲和哀樂。腰間繫著白麻布的奚府下人,正井然有序地接待著前來弔唁的賓客。

這份喪儀,可以說是辦得極周到穩妥的。即便以柴緒那樣挑剔的目光來看,也是找不出什麼毛病的。

奚世涓出事是昨天下午,而京兆府的人說,奚家娘子是昨天晚上才得知訊息,前來認屍的。

眼下尚不到巳正。

奚世涓死得突然,距當下滿打滿算也不過一日,奚府竟已經將喪儀置辦得如此齊整,不禁令人對奚家如今的主事人心生好奇。

韓彬將兩匹馬拴到了門旁的拴馬樁上,隨即跟上蕭懿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