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怨

命案就發生在鶴望樓,謝家自然要避嫌,而謝家獨子謝明澈還在大理寺做官,因此大理寺也要回避,有可能連帶著太子和刑部都不好沾手。

如此一來,京中負責查辦訟獄的,便只剩下京兆府一家了。

這個案子,想來皇帝也會很重視。畢竟蕭承祐是他剛剛冊封的太子,就有人來了這麼一手,妄圖透過謝家給太子潑髒水,只怕也會惹得皇帝不悅。

只是不知,他們會選擇大事化小、息事寧人,還是絕不姑息、一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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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鶴望樓出事的訊息傳得很快,而皇帝與太子的反應也很快。

蕭懿齡正在聆音閣,聽桐月和幾個樂伎彈奏新譜的曲子,便看到趙雲袖進來通傳。

“殿下,聖旨到了。”

蕭懿齡直到接完旨,也沒想明白,這案子怎麼就到了自己手裡。

倒不是不願意接這個案子,相反,她對這個案子還頗有興趣。

只是,外面還有京兆府,皇帝手中還有行蹤如詭、洞察如電的昭肅君可用。反觀自己,雖然身負宣德使之職,但她以往與太子交好的事,皇帝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就不怕自己有失偏頗嗎?

還是說,他信不過太子,將案子移交過來就是想讓自己幫太子遮掩一二?

“這可不像是父親。”蕭懿齡閉眼晃了晃腦袋,將那不足為人道的想法搖出去。

如果真的想偏袒太子,又何必將那個柴禦史也指過來呢?

沒錯,就是上次在宣政殿上同李自昌對質時,口口聲聲道榮惠公主一介女子,不該站在朝堂上的那位禦史臺侍禦史,柴緒。

蕭懿齡想起此事便頭疼。

上次回來,她便讓韓沉打聽過,這位柴禦史是出了名的又臭又硬,遞摺子+彈劾朝臣時,從不和禦史臺的上官與同僚商量,所以其他人都不喜歡他。

柴禦史也因此吃過不少暗虧,但仍舊我行我素。偏偏皇帝覺得,朝堂中該有個這樣的人,是以每每有什麼頗具爭議的大案,都會指柴禦史從旁監督。

這次的奚世涓案也是如此。

蕭懿齡對柴禦史本人倒是沒什麼意見。可耐不住這個柴緒,無論如何就是反對皇帝給蕭懿齡授官,使其參政。聽說他還因為此事,參過禮部尚書費潛一本,因為他沒有規勸皇帝。

至於皇帝指派柴緒參與此案的原因,也很明顯。

禦史柴緒與榮惠公主不對付,經過上次宣政殿那一遭,可以說是人盡皆知了。所以,本案指派榮惠公主負責查辦,禦史柴緒協同,便是對蕭懿齡形成一股制約的力量。

而聖旨中提到的另外兩人,京兆府尹章筠作為主審官,通曉訟獄、熟悉流程與京中市井之間的情況,可以彌補蕭懿齡所不知道的地方;新科狀元、皇帝近臣、剛剛上任兩個月的起居郎賀琤,則是擔任皇帝耳目,負責將案件的進展隨時上奏給皇帝。

至此,便是皇帝欽點的,負責調查審理奚世涓案的全部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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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四人中,京兆尹章筠,蕭懿齡曾在不思歸大火那晚見過,當時這位章府尹還賣了個好,將那封通風報信的書信和箭支交給她,蕭懿齡依次才能將不思歸大火同魯國公真正聯系起來。

而柴禦史,雖說是他單方面積怨已深,但二人也只是在宣政殿上有過一面之緣而已。

至於新科狀元賀琤,蕭懿齡還從未見過。

上次同禮部尚書費潛交談時,他還曾提到過,狀元郎出身不凡,乃是平陽郡王獨子。

這個平陽郡王,祖輩也曾是跟著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大將,當年封了親王,傳到這一代便只剩個郡王的爵位。

本以為這一門會就此衰落,卻有賀琤才華出眾,考中了狀元。如今擔任起居郎,除卻皇帝去後宮的時間,平日裡皇帝的一言一行,與諸臣工的談話問答,都要由起居郎詳細記錄,以備修史之用。可以說,起居郎是皇帝身邊的最親近信任的臣子。

要做帝王近臣,尤其是蕭氏皇帝跟前的近臣,才華自不必說,相貌也是不能差的。不說要多玉樹臨風貌比潘安,起碼也得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

賀琤顯然已經遠遠超過這個標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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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懿齡與章府尹、柴禦史,還有賀琤第一次碰面,是在京兆府。

蕭懿齡辦案時,穿的都是方便活動的窄袖胡服,頭發束成一個簡單的螺髻,戴一根素白玉簪。若不是腰間還有佩有宣德使魚符,旁人恐怕以為京兆府什麼時候來了個女巡捕。

蕭懿齡出門的時候,特意提前了兩刻鐘,去鶴望樓附近轉了一圈,到達京兆府的時候剛好是約定的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