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畏(第1/2頁)
章節報錯
無畏
上樓的這一路,蕭懿齡都在想,這位看起來頗受尋歡客青睞的六姑娘和張嶠是什麼關系。
莊掌櫃來找自己之前,想必是與張嶠透過氣的,所以她一到,就會被帶著去見張嶠。而聽到“六姑娘”的名字,她也以為,是向玉樓安排的人,或者是張嶠的另一個朋友。
沒想到,“六姑娘”竟然就是張嶠本人。
他身著藕色襦裙,身姿高挑而勻稱,頸上繞著一條水紅色輕紗,在頸側系成一朵山茶花的樣子,既遮住了男子喉結,又為他平添了一抹風情。
“咳,莊掌櫃告訴孤,你‘藏’在不思歸。這就是你的藏身之法?”蕭懿齡在繡凳上坐下,忍不住發問。
張嶠咧嘴一笑,這才露出些軍漢的影子。他下意識地抬手摸頭,衣袖卻掛到結構複雜的釵環上,險些拉壞了精緻的發髻。
他下意識地喊道:“啊,霜兒,霜兒救救我!”
屏風後,通向另一個房間的小門倏地開啟,一個女子快步走過來,一邊走一邊低聲斥道:“噤聲!喊那麼響,你是生怕別人聽不到啊!”
蕭懿齡看這女子有些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直到女子走過來,朝她道萬福行禮,她才想起,這是臨川公主賞春宴上請過的不思歸名伎紀折霜。1
她將張嶠往下一按,張嶠便半蹲在她身前。紀折霜雙手靈巧,幾下便將張嶠的衣袖、金簪和發絲分別解開。
張嶠得救,這才開始對蕭懿齡解釋:“殿下恕罪,卑職如今被幾方追殺,迫不得已只能將殿下請到此處相見。”
“無妨。孤早就想看看,這大名鼎鼎的不思歸,究竟有何特別之處。如今一見……”蕭懿齡上下掃視著張嶠,揶揄道,“果然不同凡響。”
“況且,莊掌櫃言道,張義士為賓州馬戶申冤,攜重要證物入京,實乃九死一生、蕩氣回腸之壯舉,孤豈能不加以重視?”
“殿下實在是折煞卑職了。卑職這一路入京,便是靠不斷喬裝改扮,躲過追查,不過也曾數次身陷險境。幸得兒時好友紀娘子相助,才能入得這不思歸,尋求庇護。”
“殿下可能不記得了,花朝節那日,卑職曾與殿下擦肩而過,還險些沖撞了殿下。當時只顧藏匿自身,不便出聲,今日該向殿下請罪。”張嶠說完,便跪地叩頭。
蕭懿齡這才想到,那日跟在向玉樓身後,那個裹著披風,兜帽遮臉,渾身濕透衣擺滴水的怪人。
她本就未曾在意這些小事,連忙將他叫起:“原來是你!你那日是掉進水裡了嗎?”
“不怕殿下笑話,卑職本是已經悄悄潛入了不思歸,求紀娘子想辦法收留幾日。但卻沒想到,不小心露了痕跡,被向掌櫃發現,當時卑職除了霜兒,誰也不敢信,情急之下便從這窗邊一躍而下,跳入永濟渠,鳧水離開。”
他講起此事,神情頗為自得,眉飛色舞,彷佛茶樓的說書先生。
“後來是向掌櫃高義,從紀娘子口中得知我的經歷後,他竟提出可以幫忙。卑職當時真是,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柳暗花明啊!只是當時情勢嚴峻,我二人便約定,趁花朝當夜人多眼雜之時,在鶴望樓碰面,再由他將卑職帶回不思歸。
“但鶴望樓門檻高,卑職當時形容狼狽,也沒法大搖大擺地從正門入。於是卑職便靈機一動!這鶴望樓它臨水啊,卑職便偷偷觀察了一番,決定潛入永濟渠,由鶴望樓外臨水的那一側,攀爬到二樓包廂。得虧卑職在軍中習得這一身的功夫,輕輕鬆鬆爬上二樓,這才同向掌櫃見面。隨後用向掌櫃帶來的披風遮掩,避人耳目,安然回到不思歸。
“後來麼,則是機緣巧合,扮了女裝,又化名喬六娘,成了這樓裡的姑娘。”
他手中摺扇一敲桌面,故事結束。
蕭懿齡聽得入神。
這段經歷,簡直比她以往聽過的傳奇話本還要精彩。尤其是張嶠從永濟渠爬上鶴望樓那段,若不是時機不對,真想叫他再表演一次。
紀折霜則在一旁嬌聲斥道:“是啊,六姑娘來不思歸短短十數日,捏著嗓子同恩客聊了幾迴天,便是樓裡最紅的解語花了。連霜兒都成了明日黃花。怪不得人家說,還是男人最瞭解男人。”
她說到最後一句,不由得嗔怒,伸手去擰張嶠的耳朵,可就算這樣的動作,由她做來,也是俏麗靈動,詼諧可愛的。
“疼,疼!霜兒饒了我,這六姑娘我又做不長久,紀娘子何必同一個亡命之徒一般見識。”
紀折霜這才鬆手,嗔道:“呸呸,什麼亡命之徒,別亂說!還有,霜兒?我比你大整整五個月呢,叫阿姊。”
蕭懿齡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懂了。這二人的關系說是朋友,卻比朋友跟親近,說是親人,又比姐弟之情又多幾分曖昧。
她一邊觀察著,也沒忘了此行的目的。
“莊掌櫃說,你手裡還有一本賬簿?”
張嶠正色道:“是。賬簿中詳細記載了賓州馬價銀的往來情況。是卑職……”
他說到這裡,雙眉緊蹙,咬了咬下唇,臉上出現一種猶豫的神色:“我叔父,莊掌櫃,他是不是同您講,這賬簿是我偷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