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蜀

神秘的昭肅君不知此刻顧定安心中的激動與忐忑,將他帶到紫宸殿,便不知蹤影。

皇帝身邊的內侍總管薛懷貞站在殿門口,見到顧定安便走上前來,笑著行了一禮,道:“見過顧將軍。聖人正在書房等您呢,吩咐過,您來了不必通傳,直接進去就好。將軍請隨我來。”

“謝過薛內官。”

顧定安抱拳,又在心中暗忖道:“不愧是陛下身邊的人,對待一個外地來的小武官也是不卑不亢,令人如沐春風。陛下之仁德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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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的正殿乃是皇帝常日聽朝視事之所,東廂單獨闢出來一個小書房,便於接見官員議事。

薛懷貞領顧定安進入書房後,便退了出去,立在門口聽候吩咐。

顧定安眼睛一掃,用最快的速度打量了下這書房。

房間正中央擺著一座銅錯金銀梅花紋香爐,幽幽飄著香氣。

東面一整面牆皆是書架,堆放著數不清的書冊竹簡,南邊窗下是一張小榻,榻邊小幾上放著一個大木箱和一個鎏金箱子。

正對房門的則是書桌。

皇帝一身白衣,正坐在桌後,看著手中的奏摺,微微皺眉。抬眼看見顧定安進來,皇帝身上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氣勢稍散。

他一笑,唇角上揚,眼睛微眯,眼角擠出幾絲細紋,立馬從威嚴的帝王變成一個和善的長輩。

“定安來了。朕早就說要見見你的,可今日才騰出空啊。”

顧定安跪下行大禮:“臣顧玄拜見陛下,恭請聖安。”

皇帝道了“免禮”,起身踱步到榻邊坐下,又示意顧定安坐在旁邊的小凳上,才開口道:“數年未見,顧侯,你父親可還安好?”

“多謝陛下關懷,家父一切都好。只是去年夏州冬天格外冷,父親這樣身強體壯多年不生病的人,也染了風寒,臣離開夏州時父親還未痊癒。臣身為人子,遠在千裡之外,無法在父親膝前盡孝,不免憂心。”

“那你呢,這些日子在京中可還住得慣啊?”

“回陛下,鹹京繁華熱鬧,臣只覺得什麼都好,習慣。”

“哦,可朕聽說,自抵京一月有餘,你誰也沒見過?”

顧定安心想,“來了”。

啟程進京之前,夏州的長輩們拉著他,惡補了不少有關禦前進退問答,和京城各方勢力的知識。

其實那些人中,真正在皇帝面前說過話的,也只有他爹夏州大都督、忠毅侯顧衡,和宣威將軍辛從益。

而這二人均不約而同地對他提起過,鹹京大小諸事無能避過聖上之耳目,這都有賴於皇帝手中的搖光軍。

據說,搖光軍中有一部,專司監聽刺探、討奸治獄,所刺之事無孔不入,緝捕之人非富即貴。官員權貴皆申訴無門,蓋因搖光軍統領昭肅君深得陛下器重。

因此叫他入京之後一定要謹言慎行,禦前應答也必得再三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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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陛下,顧家在京中並無故交,需要往來走動。府門前倒是有幾個來投石問路的,不值得一見。”

“但是昨日花朝廟會,你見了老三。”顧定安注意到,他只說三皇子,卻沒提五公主。

皇帝語氣仍舊輕松,可顧定安卻感受到其中暗藏的語鋒,如一支帶著寒意的袖箭,直逼眉心。

好在,從他決定見端王那時起,就對此刻有所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