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回話,並現身在甄不痴面前的,赫然是一位女伽藍。

只見其身著紅衣,豔麗非常,妖冶貌美。

只是不知何故,面上竟有著兩道血痕交叉,好似有什麼狠心人用了剪子硬生生絞出來的,瞬息將這女伽藍變得無比醜陋兇戾。

其懷中尚有一襁褓,內裡似是裹著一個嬰兒,也不知何故,那嬰兒既無哭聲,也無氣息。

甄不痴離得近,一眼便瞧見那襁褓內分明是一個全身腐爛腫脹,好似被生生溺死的女嬰,再看眼前女伽藍那張臉,頓時被駭得後退一步。

見他這反應,喚作“苦娘”的女伽藍眸中頓時閃過厲色殺意。

但很快想起這沒禮數俏和尚的根腳靠山,只得又藏了回去。

甄不痴受了這一驚,再無興致,一心想著結束此事。

於是依計而行,成功騙了這苦娘開門。

踏入門戶前,甄不痴道:

“苦娘道友莫惱,汝解脫之時快了。”

不待這女伽藍思索此言深意,不痴佛子已入城中。

他雙腳剛踏足解脫城,身上輝芒一閃,一口布袋飛出。

陶潛雲容,現身出來。

一揮手,又將甄不痴收入袋中。

此舉頗無禮數,但後者卻巴不得如此。

這數十個時辰內所見諸醜惡、悲慘世事,已漸漸動搖其佛心,再看下去,他怕是恨不得要學南方那些個仁人志士,將錢塘省鬧個天翻地覆。

此時,陶潛才正色看向城中。

只見得紅月當空,眼前聳立一座灰石城。

城內竟豎著無數尊枷鎖木樁,每一尊木樁上皆綁縛著一個人族,男女皆有,俱是衣衫襤褸,面目蒼白,骨瘦如柴,唯有那腹部都是古怪隆起,而嘴巴則被硬生生扯裂開來,露出黑幽幽的喉道腹腔。

大量散發著腥濁臭氣,高達數丈的蛇婦人,端著缺口瓷碗,破舊瓦罐,遊走在這些木樁之間,一碗接著一碗,一罐接著一罐,將一些渾濁不堪作膏狀的毒藥喂入這些人族口中。

伴隨著吧嗒吧嗒的異響,所有人的腹部隆起更高。

而面色,只比那黃蓮更苦。

這些,尚就罷了。

真正讓陶潛眉頭皺起,殺意湧動的。

乃是城中除卻蛇婦人外,還可自由活動的兩種邪物:

一為老屍,一具具皮包骨頭,瞧來死於扼殺、溺亡、砍殺等等死法的老人屍骸,如同殭屍、行屍般在城中各處慢悠悠的遊蕩。

同時不斷長大著嘴,以腐朽的聲帶發出嘶啞的聲音。

都在喊著:“好兒子(女兒)……莫要殺我。”

或是另一句:“好兒子(女兒)……快些殺了我。”

二為嬰鬼,一隻只好似小獸般瘦弱,瞧來多數為溺斃的嬰屍,手腳並用亦在城中游蕩,他們有大有小,大的已算是稚童,小的則剛剛出生。

小的只能發出些許刺耳的哭聲,而那些大的要麼無聲哭泣,要麼則在哭喊,同樣有兩句。

一句喊道:“爸爸媽媽……不要殺我,寶寶想活。”

另一句喊:“爸爸媽媽殺了我吧,我們一起死,這樣就不會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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