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將自己視作是人,視作是民。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做些個小買賣,過著小日子。

晨起出門,來一屜人肉包子填肚,喝一碗精釀人血漱口,閒逛至東街買些人骨人皮所制的撥浪鼓、風箏、面具之類的小玩意兒回家哄孩子,又往西市的布店去,扯幾尺光滑的肉布做衣裳……。

若不去瞧這城池上空飄蕩著的濃黃大霧,不去看那凝成實質的猩紅鬼雲。

恍惚中,只讓人以為,這就是一座雖是普通,但井井有條,百姓安居樂業的平民小城了。

便是陶潛,也直接怔了半個呼吸。

在這之前,他腦海中還在思索著另一事:

“那先天靈寶神光不將我送回蓬萊海,而是擲來此處,應是天尊之意?”

“這座膏人城,許是會發生些大事?”

“或者,與我的修行有關?”

如果顧慮這些,陶潛此時該做的,應是不動聲色,將此城逛遍,尋些線索出來。

但陶潛,不想這般做。

他一刻都按捺不住了,尤其當遠處,那一座奢華、巍峨城主府門口的景象,驟然映入他目中後,更是讓陶潛心底醞釀多時的怒火殺意,徹底爆發噴湧了出來。

就在那奢華城主府前,一大家子正展示著家族情深。

一對著華衣華服的中年夫妻,帶著四個女兒,正在送行一個最小的兒子去打獵。

若他們是人,那這景象便可入畫,好一副《高城主送幼子狩獵圖》。

可他們原本是人,如今卻不是人。

那佇列中皆是妖魔鬼怪,個個全裝披掛,甲冑整齊,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瞧那城主夫人,好一頭大母狐狸,一張大白臉,黑眼圈,黃額頭,騷臭氣息瀰漫出數里之外,偏生要塗脂抹粉,將一件件絲綢所作的衣物往身上亂七八糟套了個嚴實。

再看那四個城主女兒,大小姐是頭尖嘴猴腮的鼠妖,二小姐是頭臉長脖大的馬妖,三小姐是頭尖嘴綠瞳的狼妖,四小姐卻是頭額生雙角的母牛妖。

被他們圍繞中間的,則是一頭渾身肥肉,滿面油光的小豬妖。

這豬妖,坐著一座車輦之上,抬轎的竟是八個被戴了鐐銬,穿了顱腦,戴了項圈的修士。

肥頭肥腦的小豬妖,不耐煩的擺擺手,讓母親和姐姐們莫要囉嗦。

兩隻蹄子對著那大紅朱門之前,唯一的“人族”,一個身穿皇袍,身量威武,滿臉淫邪的中年人拱了拱手,甕聲甕氣道:

“父親大人,我出門去耍了。”

“你不要趁我不在,偷溜我去房中,玩弄我的侍妾。”

“你若這般做了,等兒子繼位,必報復你回來。”

……

縱是陶潛已有過諸多經歷,見過不知多少荒唐事。

此時此刻,在這城中他也覺自己三觀再遭重塑,整個世道都已顛倒過來,不可直視,也不願直視。

殺意?

不,不止,陶潛這個時候只有一種想法,那就是將這座城池內的一切,這些妖魔,這詭異的秩序,盡數毀滅,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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