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依舊柔和,神態依舊溫潤,但不管眼神還是說的話,都如同寒玉,淡漠森寒。

他坐在你面前對著你笑,也是高高在上,漠然俯瞰。

那一世的謝燕芳就是這樣吧,這一世她終於親自見到了。

楚昭又有些悵然,這一世她保住了蕭羽,留住了鄧弈,改變了蕭珣當皇帝激發謝氏造反的命運。

鄧弈依舊當太傅,謝氏不用再造反了風光尊榮都有。

但她也知道一開始走在一起不一定不會反目,她跟鄧弈因為權勢鬧得生分,跟謝燕芳也必然會起爭執,但沒想到,謝燕芳與她反目竟然不是因為她要當皇后,要霸權,要打壓權臣外戚,要胡作非為,而是因為她沒這樣做——

楚昭仰頭長嘆一聲。

這就算是神仙也想不到啊。

怎麼想都匪夷所思。

楚昭本想問問他,是因為自己藏著母親,藏著私兵,所以他這是不信她真肯交出皇后之位。

但看著謝燕芳的眼神,這話又問不出口,她看的出來,謝燕芳不是因為這個。

他就是,因為她不當皇后而憤怒。

“三公子。”楚昭看著他,“一個恨你的皇后擺在朝堂,對你有什麼好處?你不會以為,時間會撫平一切吧?或者你有足夠的本事讓我當個傀儡,但我要告訴伱,除非我死了,否則就算把我做成人彘,我也會帶著罈子撞向你。”

她說話時,謝燕芳認真地傾聽,聽她說完了,他笑了笑。

“身為臣子,又是外戚,我從未想過要與皇后在朝堂和氣共處。”

“君強臣弱,臣強君弱,君臣之間難免膠著。”

“所以,請皇后娘娘不用擔心,盡情做你的皇后,臣會自保。”

滿室燈火搖曳,謝燕芳臉上的笑淡如月色,楚昭張張口想說些什麼,又無話可說。

“三公子這似乎是無畏無懼,又好像是落落大方。”她說,譏嘲一笑,“但其實這不過是你對我的懲罰報復而已。”

謝燕芳嘴角淺笑,沒有說話。

“違揹你意志,不肯落在你棋盤中的棋子,被囚禁束縛,滿腔憤恨,不過是困獸掙扎。”

“還有比看著困獸掙扎更開心的事嗎?”

謝燕芳似乎想了想,道:“大多數時候,的確是這樣,但——”他伸手按了按心口,搖搖頭,“對阿昭小姐,我不是這樣,我是真的覺得遺憾。”

遺憾?遺憾什麼?楚昭想笑,要說什麼,營帳外腳步聲響,有人喚聲“公子。”

謝燕芳微微轉頭嗯了聲。

門外的人才敢繼續說話:“外邊有些事。”

有什麼事?

謝燕芳看了眼楚昭,起身走出去,伴著門簾掀起,楚昭聽到遠處傳來嘈雜,似乎有很多人在吵鬧。

“朝臣們鬧著要見皇后——”

謝燕芳在這時走了出去,簾帳垂下,隔絕了他的身影,也隔斷了說話聲。

朝臣們?楚昭握緊了手中筆,筆尖上的墨滴落,微微閃爍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