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岺整個人都枯萎了。

“沒有。”他說。

不知道是說沒有不一樣,還是沒有被嚇到,楚岺笑道:“畢竟你也是戰過亂兵,又殺過西涼賊的小將,沒有什麼能嚇到你。”

謝燕來垂目,說:“不是,我見過我孃的死。”

楚岺笑意散去,只留下溫和,看著謝燕來所在的方向,說:“我們每個人都要送別自己的父母。”

謝燕來沒有接這個話。

“阿九,謝謝你,阿昭能來送我一程,多虧了你。”楚岺說。

謝燕來忙打斷:“將軍可別這麼說,這跟我沒關係,她是自己要來的,我是奉皇帝之命來抓她回去的,只不過,一個是皇帝,一個是皇后,我是當差的,兩頭都不能得罪,兩頭都聽命。”

楚岺哈哈笑:“沒錯,我們當差的就是這麼無奈,將來啊——”

謝燕來再次打斷,看了眼外邊,他不是來跟楚將軍聊天的,這位將軍時間有限,還是跟他至關重要的人說話吧。

“將軍。”他說,“木棉紅託我問,能不能見你一面。”

床上枯萎的將軍陷入了安靜。

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只是呼吸間。

“她一路跟著你們來的嗎?”楚岺問。

謝燕來道:“沒有一路,楚小姐被襲擊那次是她救的,然後她跟著我們同行,到郡城的時候她離開了。”

楚岺默然一刻,道:“見。”

謝燕來也不多問,應聲好,轉身要走。

楚岺在後道:“別讓阿昭知道。”

謝燕來頭也沒回:“我懂。”

說罷又咬牙,他說什麼啊,一個是人家的爹,一個是人家的娘,輪到他說懂,關他什麼事!

他疾步走出去了,又疾步回來,也不說話,從床邊縫隙裡抓出小兔子疾步再走了。

楚岺對他的去而復返沒有詢問,只笑了笑。

室內恢復了安靜,楚岺的耳內並未安靜,聽著腳步聲遠去,又聽到腳步聲細細而來——

細細地腳步聲停在門邊,似乎不敢再向前多邁一步。

“進來吧。”楚岺說,“都這個時候,不用再思慮過往感懷,忐忑不安躊躇樂。”

隨著他這句話,停滯的腳步如急雨而落從門外直衝到內室——

木棉紅站在床邊,纖細的身影在昏昏光線裡搖晃,她看著床上躺著的男人,十幾年的過往瞬時翻上心頭——

她雙手掩面跪坐下來。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不知道。”她哽咽喃喃。

楚岺神情平靜,無喜無怒:“知道又如何?你可以起死回生嗎?”

木棉紅哭著說:“將軍你說話還是這麼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