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就是這樣。”一個將官還特意走過來安撫,“生死一瞬間,前一刻還是一起說笑,下一刻就陰陽兩隔了。”

“你不要難過,他們是為國為民而戰,死得其所。”一個兵士說,“當兵就是為了這一天,我們大家早就做好了準備,死而不懼,死了也很開心。”

梁薔對他們道謝,他自然知道這些道理,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其中有很多兵士,是為他而死的。

其實原本躺在這裡的應該是他。

不,很早以前,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他就死了,如果不是那幾個兵士護著他,他活不下來,更沒有什麼功賞。

他一開始認為這是同袍相助,很正常。

但一次兩次三次,接下來每次上戰場,他都被人相護。

這些人跟他關係非常好嗎?並不是,他因為身份敏感,在軍中並不與人來往,關係都平平,更沒有過命之交。

因為他是屯長,所以兵士們自願圍護他嗎?並不是,屯長這種用來整理隊伍的小官,不算將官,跟兵士沒什麼區別,他死了也不會對陣型有什麼損失,兵士也不需要保著他來爭取勝勢。

有很多兵士為了保護他死了,也有活下來的,他事後對他們道謝以及詢問為什麼這樣對他時,那些兵士態度冷漠,只說殺敵而已,並不承認。

他就算是個傻子也知道這不正常,更何況他也不是傻子。

他能來從軍是被人安排的,難道戰場上保護他也是那人安排的?

他聽父親說了,當初只是看那個西北來的小官員在門外等的狼狽可憐,就替他說了句話,讓門房放進去,僅此而已,並不是救了這姓蔡的一家七八口人性命!

且不說一句話值不值得對方如此相報,那個姓蔡的故人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本事讓這麼多兵士——還是不同的兵士,不管他走到哪裡,哪怕出戰前臨時分到的隊伍,都有兵士守護,助他作戰。

什麼樣的人能做到這般?

衛將軍楚岺都做不到!

梁薔想問問父親,把這件事告訴他,看看他知道怎麼回事不,但——

這也就讓父親知道他並沒有真的勇武善戰,不是自己博得功賞。

這倒也沒什麼,父親是自己人,知道了也不丟人。

就怕父親謹慎,阻止這件事再繼續下去,那樣的話——

他不敢保證下一次上戰場,還能不能如此榮光,或者,直接就死了。

“梁軍侯!”

旁邊傳來喊聲,打斷了梁薔的出神,他轉頭看去,見幾個將官對他招手。

“西涼賊的頭顱都裝車了,校尉大人說了,要你親自押送到大將軍營誇功。”他們大聲說。

大將軍營誇功啊,梁薔攥了攥手。

“梁軍侯,你快去吧。”旁邊的兵士們也催促,“把傷裹一裹,去給大將軍營的人馬展示咱們的勇武!”

他的勇武要展示給世人看,他不能失去這一切,而且,他也不是不勇武,他也的確上陣殺敵。

這一切都是他應得的。

梁薔對他們拱手:“替我送兄弟們,我去將大家以性命換來的勝利展示給世人看。”

兵士們齊聲叫好。

在兵士們的呼喝,將官們含笑敬重的視線裡,染著血的梁薔握著自己的長刀大步而行。

......

.......

夜色籠罩大地,京城的街道燈火璀璨如銀河。

不過此時最繁華的街市上沒有人員走動,一隊隊兵馬疾馳,將街道清理乾淨。

披甲帶械的兵士緩緩走來,簇擁著其間高頭大馬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