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遠抿著唇,站得筆直,背上有些發僵,就像此刻緊繃的神經,“可我說過我們可以結婚的,我願意和你在一起,一輩子我都準備好了。”

劍拔弩張的氣氛裡,他卻知道自己很清醒,他清清楚楚聽到自己說的每一個字。

林緣口不擇言:“可我不要,一想到要跟你在一起,我就渾身不舒服,比死還難受。”

林緣糊里糊塗地說出了這樣傷人的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分明不是這樣想的。可是現在她就是想鬧,就是想發脾氣,傷人也傷己,但那股委屈不甘的火不吐不快。

何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牙齒咬得緊緊的,心痛到無以復加。

他很喜歡很喜歡的人原來竟是這樣看他的,他難堪得要死,可是動不了一步,立在原地,想不通他們為什麼吵成這樣。

兩人默然良久,林緣終於回神,一眼看見何遠鐵青的臉色,渾身的力氣都好像被抽乾了。她低聲說道:“不要再來招惹我了。”

他們之間的差距她用上一輩子的時間都填不完,何遠的熱情與溫暖她真的要不起。

林緣急急走了兩步,何遠猛地反應過來,追到她前頭堵住路,將一隻草編的蜻蜓送到她眼前,冷靜道:“你看,這是我剛才給你編的,沒什麼用,就想逗你笑一笑,你隨手扔了也沒關係。”

“小緣,剛才我們都在氣頭上,胡亂說話,靜一靜就好了。你放心,我沒生氣,你不高興,就朝我撒氣嘛,說明你跟我親近呢。我願意做你生氣時的出氣筒,你難過時的懷抱,你困難時的靠山,你不好的時候就找我,我都心甘情願……”

他的聲音越說越低,甚至有了一絲哽咽,林緣突然就很難過。

可是他們,真的不合適啊,她知道自己這個人擰巴得要死,如果有什麼東西得到再失去,她寧願一開始就不要。

她的頭埋得低低的,語調平靜:“可我不喜歡蜻蜓,等我回去,就把髮卡還給你。”

自從那天吵過那一架,林緣已經半個月沒見過何遠了,以前躲他還來不及,現在竟然會留意他往常堵她的地方,每每看見空空的角落,好像心裡也是空蕩蕩的。

林蘭去城裡上班,回來過一次,面對爹孃時一派喜氣洋洋,跟林緣兩個在自己房裡的時候,又忍不住大吐苦水。

她感覺自己上當受騙了,說是介紹去縣貿易經濟部上班,外人聽著都覺得是件美差,可她畢竟不是編制內的,那裡頭的人都高傲得很,眼睛放到了頭頂上,新去的又受欺負又工作辛苦。

林緣一邊疊衣裳一邊聽她嘟嘟囔囔,這個不好相處,那個太會偷奸耍滑,在領導面前裝得比誰都勤快,最後表示,還不如就在村裡幹個順順當當的小會計,離家又近,多輕鬆。

“人情都送了,你人也出去了,要我就抓緊機會學習,吃點虧算什麼?等我學會那些東西,吃苦耐勞上上下下都喜歡,還用得著怕誰。”林緣軟綿綿說出這番話,驚得林蘭以為自己不認識她了。

她一直認為妹妹正如娘說的那樣痴痴笨笨,誰知道人家不顯山不顯水,心裡頭門兒清,還能忍得住啥都不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