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後花園的偶然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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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筌不再說話,也不想聽母親繼續唸叨,站了起來直接揚長而去,只留下蘇柔一人在房中暗自嗟嘆。她在花玉蓉手底下討生活快二十多年了,對於花玉蓉的脾氣秉性十分的瞭解,花家的女孩兒,不但從小養的跋扈,而且大多性格乖張,和賢良淑德是不沾邊的。如果說自己逼不得已必須在花玉蓉手底下討生活這個事她已經認命了的話,那麼對於未來的兒媳婦來說,她是萬萬不想要一個花家的女兒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越怕什麼越來什麼,筌兒一直以來都對男女之事不甚開竅的,這次怎麼回事,短短兩天沒見,竟然告訴自己他喜歡上了花錦瑟,要娶她為妻。自己這個兒子哪兒都好,就是腦子裡缺一根筋一般,向來都是只關注兄弟的,自己也因為這個操碎了心,結果現在倒是開竅了,卻直接拋給自己如此大的一個難題。
蘇柔深深嘆了口氣,扶著貼身丫鬟的手臂站了起來,無奈說道:“歡月,你說這該如何是好?筌兒也是這麼多年,要麼完全不把心思放在這上,要麼一開始就喜歡上花家的女子,你說說,我一輩子在花玉蓉下面受罪,再找個媳婦也是花家的,這輩子我不得被花家的女人給折騰死啊。你說我這個命,怎麼總也擺脫不了姓花的女人呢。”蘇柔一邊感嘆一邊往外走,說道最後還拿帕子沾了沾眼角滲出來的眼淚。“夫人,您就別難過了,公子還是太年輕了,之前又沒見過幾個女孩子,所以才會被花錦瑟給迷惑住了。咱們多給公子安排安排,見見其他女孩子,或者慢慢就淡了也說不定。”歡月一邊扶著蘇柔朝外走一邊輕聲勸道。
“哎,我看他今日這架勢,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念頭,想要隨便找些其他女子就讓他放下花錦瑟,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蘇柔搖了搖頭感嘆道。
沈筌衝出院子之後也不知道該去哪裡,低著頭隨便走了一會兒,在石子路上差點兒撞到人,猛地抬頭一看是沈策,連忙拱手叫大哥。沈策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覺得有些奇怪,畢竟家裡最沒心沒肺的就數沈筌了。於是他攔住沈筌問道:“四弟,你今日有些不尋常啊,看起來心事重重的,到底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嗎?”
“哦,沒,沒什麼事,大哥放心吧,可能晌午吃了酒,有些醉了,所以現在不太清醒,看著有些迷糊罷了。大哥這是要去何處?”沈筌連忙回答道。
沈策聽他說沒事便也沒有在意,隨便聊了兩句便走了,沈筌也無處可去,便想著去後花園隨便轉轉,等過會兒娘回去了他再回房間去,於是沈筌扭身朝著後花園走去。他所在的位置離後花園不遠,順著抄手遊廊穿過兩個月亮門就到了,沈筌來到金魚池邊坐下。天氣其實已經有些微涼了,此刻後花園裡幾乎沒有人,除了皓月當空,照著沈筌的身影倒映在池中。也許今日的事情有些多,平素裡從未有過多愁善感之舉的沈筌,如今覺得內心起伏不定。一面因為喜歡上了花錦瑟而激動,另一面也因為娘說的還有自己的不自信而沮喪,再加上老五說的參軍之事,眾多事情夾雜在一起,搞得他心裡也不知道到底是該喜還是該悲。不過如水的夜色和寧靜的湖面多少還是安慰了他的浮躁,坐了片刻後他好像感覺稍微好些,至少心裡沒有那麼亂如麻,所以起身打算回房間休息。
就在沈筌剛剛離開金魚池邊走到第一個月亮門的時候,突然止住了腳步,因為他聽到月亮門的另一側傳來說話的聲音。一個男子壓低聲音說道:“公子,您交代的事我已經辦好了,這是您要的東西。這東西藥效很強,一次最多隻能吃一顆,如果吃多了恐怕就醒不過來了,所以您用的時候千萬當心,可不要鬧出人命。”很快就響起了另一個人的聲音:“知道了,你趕快走吧,以後別來府裡找我,有事在湘風樓碰面,讓人看到了不好。”這個聲音分明是剛剛見過的大哥沈策。和他說話的那個人的聲音沈筌聽不出來,感覺很陌生,應該不是府裡的人,但沈策的聲音是肯定沒錯的。感覺兩個人就說了這麼多便匆匆分開了,一個朝前面走去,另一個似乎打算穿過月亮門朝後花園而來。沈筌連忙把自己隱藏在月亮門的黑暗處,那個人果然順著月亮門往後花園的小門而去,因為走的匆忙,他並未發現隱在暗處的沈筌,徑直越過他走了。看那人的背影,不高的個子有些微微駝背,乾瘦乾瘦的身材。
沈筌等那人走了許久之後才從黑暗裡出來,因為對話太短了,他並不知道到底說的是什麼,但是憑著這幾年和各路人打交道經驗,再加上他們鬼鬼祟祟的如此避著人,他不用猜也能知道那人給沈策的藥應該不是什麼好東西。懷著滿腹的狐疑,沈筌回到房中,前腳剛進屋,後腳沈祥就來敲門,對沈筌施禮說道:“四公子,侯爺要見您,在書房等著呢,您快跟著我來吧。”
跟著沈祥來到沈文裕的書房外,沈祥示意他直接進去。敲了門進來,就看到沈文裕正坐在書桌後面寫公文,見他進來,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說道:“你先坐一坐。”沈筌乖乖坐在椅子上等著,沈文裕對於沈筌來說,父親的角色其實並不十分清晰。從他記事到現在,沈文裕對他的關注實在是非常的有限,他的出身和大哥沒辦法比,論讀書又比不上老五,既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本事,又沒有強有力的外祖家給什麼支撐,所以在侯府中一直就是很不受關注的所在。其實從內心來講,沈筌一直也想要爭口氣,想要出人頭地,想要受人關注,所以他從十歲起就奮發努力過很久。每日裡早起晚睡,真的能做到手不釋卷,那幾年蘇柔很是欣慰,覺得自己的兒子終於開了竅,懂得用功了。但是似乎天意弄人,可能也是因為他真的不是讀書這塊料,用功了好幾年,成績卻慘不忍睹。最後連他自己也放棄了,認定自己在仕途一路應該出頭無望,便漸漸放棄了。
因為他的放棄,不但蘇柔覺得失望,就連幾乎不怎麼關注他的沈文裕也有所耳聞,叫了他去,不分青紅皂白的痛罵了一頓。因為那段時間幾乎日日都被蘇柔數落,加上將將弱冠血氣方剛,這頓罵成了將他徹底改變的關鍵。就是在這個書房,沈文裕讓他跪在地上,足足罵了一個多時辰。從那以後,沈筌就開始結交街上的地痞混混,還有他所謂的江湖俠士,再不好好讀書。蘇柔怎麼說都是無用的,沈筌根本不聽,因為他欠了酒樓和賭場的錢,債主堵到了侯府門口,沈文裕見他直接吊到院子裡的樹上,吊了大半天。從那以後,幾乎不叫他單獨來見面,這一晃已經將近三年了。這個書房,除了上次之外再沒單獨來過,其實沈筌對那次斥罵還是心有餘悸的,直到今天,他來這間書房,心中都是忐忑不安的。
就這麼默默地等了近半個時辰,沈文裕終於放下手中的筆,揉了揉肩膀站起身來到沈筌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端了茶喝了兩口然後說道:“荃兒,你如今也不小了,對於自己未來的事情,你有何打算呢?”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把沈筌直接給問住了,他張了張嘴半天沒說出話來,看著沈文裕漸漸失去耐心的臉,沈筌內心的陰影越來越大,他彷彿又看到了幾年前跪在地上的自己,便愈加緊張起來。
看到自己的親生兒子看著自己的眼神如此陌生而疏離,沈文裕的內心滿是悲涼,其實他對於所有的孩子,包括扔到莊子上多年的沈釋,他心裡都是惦記的。府中長大的三個兒子,老大自不必說,嫡長子的身份,又有當大夫人的母親撐腰,從小錦衣玉食捧著長大,因為是第一個兒子,他也是真的看重和心疼。只不過自己後來忙於仕途,對孩子們的教導也就少了下來,沈策是生生被他娘給寵壞了,當自己發現問題打算改善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沈策一點兒都沒有繼承沈家的門風,活脫脫就是花玉蓉養出來的孩子。
那個時候沈釋母子已經被扔到莊子上,迫於花家的壓力,自己也沒辦法再去關注那個酷似自己的孩子,加上老二又因病夭折,他曾一度寄希望於後來相繼出生的老四和老五。但是隨著他們慢慢長大,沈文裕的失望與日俱增,每個孩子都有好的地方,但缺點也都十分明顯。透過最近的觀察,釋反倒的確是最適合做世子的那個,可是他和自己並不親,而且還先天有疾。最近他一直在想一個問題,為什麼自己這麼多孩子,竟然選不出一個還算優秀能以繼承家業的。說起來沈英還算一個不錯的孩子,聰明而且懂事,可惜卻是個女兒,遲早是要嫁去別人家的。
自沈英之後,臨熙候府就再也沒有添過孩子了,沈文裕有時覺得這或許就是老天對他對沈家的懲罰。對於白如月的事情,沈文裕的內心其實一直都是愧疚的,畢竟兩人是青梅竹馬的感情,可自己卻在選擇的時候,棄了這份純真寶貴的感情而選了前途。他知道白如月的性子,外柔而內剛,定然是到了臨死的時候都沒有原諒自己。許多個深夜,沈文裕獨自醒來,看著枕邊不同的女人的臉,有時候就都會慢慢變成白如月的臉,然後自己眼睜睜看著她從笑意盈盈慢慢淚流滿面。對於白如月,沈文裕終究是虧欠了,所以他總覺得自己會遭報應。當侯府出生的幾個兒子慢慢長大卻都不成器的時候,沈文裕更加覺得這便是應在了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