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

一陣尖銳的聲音突然從對面的陣營響起,緊隨其後,一排排弓箭手穿過前排的騎兵,半跪在地上,做好了衝擊的準備。

“攻!”

“嗖!”

箭矢劃破長空,畫著半圓的弧線從天而降,一縱南歸的大雁剛巧飛過,頓時被密如網的箭雨穿透,鮮血從半空中灑下,悽鳴驟起,羽毛紛飛,城牆上的將士們剛剛將盾牌束起,就見漫天箭雨當空刺來。刺耳的嘶吼聲如一曲絕望的哀歌,遮天蔽日,穿透雲海,戰馬嘶鳴,如同中伏的野獸。

“進攻!”

我聽到月珩士兵的嘶喊聲。

“護好自己!”他忽然握了一下我的手,即刻放手,手一揮,城牆上弓弩手已經彎弓搭箭。

“放箭!”

只聽一聲尖銳的長嘯,一排排箭矢破空而出流星般穿過城牆,刺透青灰色的石牆帶出一陣煙塵,緊接著,新一輪箭矢已經滿弓。震耳欲聾的嘶喊聲隨之而起,戰場上已經是一片狼籍,然而,我看到灰色的鎧甲已經匯聚城一個巨大的扇形在遼闊的山塬不斷的湧了過來,彷彿那些死亡只是滄海一慄,絲毫不會阻擋他們慨然赴死的步伐。我不得不佩服月珩軍戰法的精妙,兩翼鐵騎包抄,中央重甲步軍在漫天箭雨後強力衝殺。如此不到一日,雁門關守軍將全線潰退。

我抓住灝千的手,看向他疑惑的眼眸。

“你可信我?”

他收起眸子中的疑惑,沉靜點頭。

“任昱銘,把隨身帶的所有石雷都拿出來,找三百個人在城樓上一字排開,一刻鐘以後,月珩先鋒隊若是有一個人還能站起來,你們就不必再來見我。”

“是!”任昱銘冷然答道:“一隊!換防!”

城樓上的守軍皆遲疑地望向灝千,此刻,林木蕭疏的平原上旌旗招展,鐵灰色鐵騎漫山遍野呼嘯著壓頂衝來,月珩軍的長槍尖矛幾乎已經穿破城牆,刺在厚重的盾牌上,已到了生死懸於一線的時刻,任誰都知道這個時候只有堅守要衝,豈容有絲毫的遲疑、疏忽!

然而,他仍是堅定地擺手,盾牌有序地露出縫隙。

“擲!”

號令釋出!在所有天昱官兵懷疑的眼神中,震天的雷鳴聲頃刻間響徹雲霄,石雷雖然製作粗糙,但在這個冷兵器戰場上,還是足以左右戰局。只此一刻,血肉橫飛,硝煙瀰漫,看著眼前這如人間煉獄的畫面,有一個短暫的瞬間,我覺得一切似乎都是一場夢,或者僅僅是夢魘。月珩的兵士一片片地倒下,硝煙中我甚至可以看到兵士們那不敢置信的眼神,甚至能聽到那些慘絕人寰的哀鳴,前方依舊是那抹殘陽,然而稀疏的樹上卻掛滿了殘碎的肢體。

在製作這些彈藥的時候,我曾不止一次的質問自己,強行將火器帶入到冷兵器時代,到底是對還是錯,可是不可否認以殺止殺是最有效的戰爭休止符,經此一役,天昱將徹底扭轉局勢。只是,即便是久經沙場,在這種完全不對等的廝殺中,我仍是難以面對這場赤裸裸地血腥屠戮!

而在我的身邊,灝千已經呆住了,眼前的一切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範疇,只是多年來的韜光養晦已經將性子打磨得的深沉,沒有顯露出任何的失態。

在撕裂了一個巨大的口子之後,爆炸聲緩緩平息……

“全軍列隊,隨我衝擊!”灝千厲喝一聲,將滿腔的震驚都深深的壓下去,戰馬放足狂奔,馳騁在廣袤草原上,像是一股漆黑的風暴,太陽漸漸被陰雲遮住,天地間灰濛濛的一片,恍若黑夜。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隨之而起,叫嚷的讓人熱血沸騰。

“轟”的一聲,兩軍猛然衝擊在一處,狂風暴雨般驟然崛起,血肉與白刃轟然碰撞,武器的抨擊聲響徹耳際,攻擊的浪潮一波一波地襲來,刀光劍影,鮮血飛濺,在受到那種超越認知的轟擊後,巨大的恐懼籠罩在月珩將士的心頭,脆弱的防線好似被巨石猛砸,凌亂的斷肢和鮮血就是悶聲餘波之後的附贈品。

我看著那襲銀色的鎧甲穿梭於血腥的戰場,隨著一道道銀茫劃過,殺出一條血路。銀色的長劍相擊一處,迸出火花四濺,近身的搏鬥犀利的如同恐怖的黑夜,血腥瀰漫了戰士們的眼睛,一層層的屍體在地上堆積起來。

“退!退!”

退兵的鼓聲終於響起。浩宇銘虛晃一招,在灝千手下敗逃。

灝千橫刀立馬,長劍揚起,止住身後追擊的將士,這一戰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也清楚地知曉窮寇莫追的道理,畢竟,巨大的人數差距擺在那裡,僅憑有限的兵器難以填補那巨大的鴻溝。

城門已經盡它最大的所能向戰勝歸來的將士們敞開。踏入雁門關的將士受到了英雄般的對待,除了必要的防守,整個雁門關的軍民都聚集到城門口,人頭攢動,一片歡騰,好像天昱已經勝利了一樣。當灝千帶著軍佇列隊走進城門的時候,歡迎的人群幾乎將隊伍沖垮。北風吹來,吹在他們招展的大裘上,墨黑的披風滿是鮮血的味道,肅殺且蕭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