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捧著一個木匣,跪在門口等我,我接了過來,他低聲陪笑:“皇上囑託將軍一定注意身體!將軍可有什麼話帶給皇上,奴才侯在外面等著。”

我的心裡更加不是滋味,想了想,便回了句:“你告訴皇上,末將謝過皇上賞賜,自會珍重,請皇上放心。疫情結束,末將自會回京復旨,當面謝恩。”

“是!”他跪下答應了,方彎腰低頭退了出去。

我趕忙關上門,猶豫了半晌,方才慢慢的開啟木匣,裡面是一幅畫卷,我輕輕拆開,隱約可見是一張人物小像,我慢慢捲開,才發現竟然是我的畫像,旁邊有一首詩:

“樓上殘燈伴曉霜,獨眠人起合歡床。

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長。”

我只覺心中一痛,宛如刀割。一時間千頭萬緒湧上心頭,那些以往的愛恨糾葛,此刻卻都模糊成一片……

夜幕四合,即便是病痛的呻吟聲都漸漸查不可聞。門外卻響起叩門聲。

我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憔悴蒼白。拍了拍臉,讓自己看起來氣色好些,方才起身開門。

正卿倚在門口,長身而立,一身銀灰色的長袍,反而顯得面容清俊。他手上端了一個托盤,上面是一壺酒和幾個小菜,姿態的站在門口看我,我瞬間瞭然他的來意,笑著站在門側,他閃身進門。

我拖了椅子讓他坐下,他緩緩斟酒,放在我面前一杯,我們兩個默默的對視片刻,不約而同的拿起酒杯。

“此疫從無前例,若不是你手段精妙,依照對疫病的警覺,哪能達到現在的效果?”他微微嘆息。

我清淺一笑,並不居功。

“上次一起飲酒還是那年正元節,我們和逸王偷溜出宮,沒想到轉眼已過去四年了!”他微微嘆息,眼眸裡滿是追憶:“生辰快樂!可惜條件有限,不能為你操辦,也只好這般為你隨意過了!”

我拿著酒杯,看著裡面金黃的液體,淺淺一笑:“有你在身旁,這已經是最好的禮物,總比宮裡那些繁文縟節來的輕鬆!”

“也便只有你從不在意這些,那些閨閣裡的女子誰不是提前幾個月就開始操持生辰!”他嘆息著,繼續說道:“原以為你長大了會嫁一個好夫婿,即便不是嫁給皇上,也是哪個王爺,總不會再有一起喝酒的機會,卻沒有想到,你會離開皇宮,轉而從軍!”他嘆息著,卻不知是慶幸還是失望。

我淡淡笑著,夾了一筷子菜送到嘴裡。

他笑看我,眉宇間卻是散不去的哀愁:“若是不長大該有多好!”

我笑了笑,為他夾了菜放在碟子裡:“是啊!不長大該有多好!可是有些事又豈會如我們所願!”

他默默地凝視我,眼睛裡隱隱含著心疼:“這些年委屈你了!”他仰頭滿飲杯中酒,繼續說道:“是我對不住你!這些年眼看著你因逸王的事操勞,卻沒有去助你一臂之力!是我無能!”

我笑著打斷他:“胡說什麼!那個時候別說是你,即便是我的兩個哥哥、灝千,誰又能幫的了我?!即便是幫也不過是增加我的牽掛罷了!”

他眉頭深深皺起,看向我:“如今你和璟王?”

我笑了笑,向他舉杯,喝完後,方才繼續說道:“天各一方!相見無期!”

他有些黯然,猶豫了片刻,方才開口:“我見皇上對你越發的珍惜尊重,你們就不可能……”

他的話停在半截,我卻知道他想說些什麼,是啊!我也不止一次地問自己,我和凌灝軒究竟要怎樣相處下去。那個皇后的位子等在那裡,我卻避之唯恐不及。可是,即便是躲得了一時,難道我要躲一輩子嗎?!凌灝軒如今一改以往的強勢,以正牌夫君一副情意綿長的樣子作出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姿態,讓我無端生出一種愧疚!而灝千因為戰事被拖在雁門關,與我相隔兩地,難以相見,只能透過飛鴿傳書瞭解相思之苦,這些無不折磨著我!

“我也不知道!”我微微嘆息,選擇逃避:“現如今哪裡顧得上這些,等等再說吧……”

他也知道我們之間的糾葛早已不是三言兩語說的清楚,也便只好將所有的無奈化作酒裡。

一夜暢飲,醒來天已露白,我們相視而笑,莫逆於心,彷彿回到兒時……onclick="h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