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讓他們在凡塵重拾信念和勇氣,重新找到自我和價值的人,就要隕落了。

李夕霞看著死氣沉沉的姜藥,不禁想起當年初見之時,那個一腔熱血、滑頭滑腦的少年。

他跑到自己假死沉睡的地方盜墓,看到自己醒來嚇得魂飛天外。

每次看到自己,都如同老鼠見了貓,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算起來,已經有四十年了。

此時此刻,她很難把四十年前的那個少年,和眼前這個彌留老人聯絡在一起。

哪怕她那大仙的心境,也感覺這似乎是場夢。

崔嵬更是神色悲涼。

他知道,姜藥隕落之後,姐姐此生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至於來世,誰知道來世會不會同時轉世?可能性太小。

小黑趴在姜藥的床頭,靜靜盤在那裡,已經瘦的皮包骨頭。

之前緞子般油光水滑的狗毛,也變得稻草一般枯黃。

它已經絕食多日。

五十多年前,當時還是凡人的主人帶著他追兔子捉野雞的往事,還是那麼清晰。

在那個農家小院,是它陪著主人長大。

已經十一歲的穆輕雪,兩眼紅腫,清稚的小臉滿是淚痕。她的小手抓住姜藥面板鬆弛的老手,聲音沙啞的哽咽道:

“表叔,你怎麼還不醒…表叔…”

這五年,是表叔讓她不再孤苦伶仃,是表叔給她之前想要而沒有的愛。

表叔就像爹爹,也像孃親。

可是現在,表叔要死了。

以後又是她一個人了。

“輕雪,你不要傷心了。還有我…”顧清歡摸著輕雪的頭說道。

穆輕雪搖頭,“不,我要表叔…”

老態龍鍾的大藥主葉天痕摸摸姜藥的手,神色哀傷,語氣蒼涼:“也就是今夜了,準備後事吧。”

一邊的大攝政嘆息道:“傳令,準備國葬之禮…”

“不!”穆輕雪突然情緒激動的吼道,“表叔不會死!他不會死!他一定會醒來的…嗚嗚…”

葉天痕長嘆:“壽元衰竭,油盡燈枯,人力難挽,奈何啊奈何!”

眾人皆默然無語,神色愀然。

國葬的一切事宜,其實都已經準備好了,只等最後時刻一到,就舉哀發喪。

居士院外,已經站著手捧孝衣的侍女,隨時準備給穆輕雪換上孝服。

城中鐘鼓樓上,鐘鼓手也在等待敲鼓鳴鐘的時刻。

向各地報喪的信使,也都準備好了素衣快馬。

夕陽西下,夜幕降臨。所有人的心頭,都好像也被沉沉暮靄籠罩。

然而眾人不知道的是,僵臥榻上的老者姜藥,雖然看上去不省人事,可他的意識並沒有沉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