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藥和姜藥來到光明殿,光明殿外正是百花齊放,蜂飛蝶舞,春光燦爛。

正是四月好時節。

“就在這吧。”姜隱走到一株海棠樹邊,隨口吟道:

“一樹芳華凝錦繡,兩朵離柯辭枝椏。一飄一落兩世界,不在塵泥即天涯。”

姜隱坐在花樹下的石凳上,彎腰俯拾起一瓣落花,目光澹然如水,“此詩,你可還記得?”

姜藥也在花樹下坐下,順手抄住一隻蜜蜂,饒有興趣的看著蜜蜂毛茸茸的刷滿了花粉的腳,語氣帶著一絲回憶。

“記得。2016年春,你在姑蘇城雪沫花園寫的詩。你當時問我和師弟,這詩如何。”

“我說直白易懂,師弟說不對,應是易懂直白。嗯,倒是不失釋家禪意。”

“直白易懂,易懂直白,佛家禪意。”姜隱拈花微笑,似乎對昔日弟子奚落自己的詩毫不為意。

“那麼,今日你可明白此詩的真正含義?”

姜藥手一鬆,小心翼翼的放走滿載花粉的蜜蜂,“當然已經明白。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麼,呵呵。”

春光斜照,透過花樹的枝葉,照在即是父子又是師徒的兩人身上,光影斑駁,流景陸離,清微淡遠。

一隻蝴蝶棲在姜藥肩頭,幾片花葉落在姜隱衣襟。

儼然歲月靜好,天地悠悠。

“回首不覺間,倏忽四十年。”姜隱撣落衣襟上的花葉,捋捋清逸的鬍鬚,“四十年前,我讓你去崑崙山,讓李洛去高麗。”

“這真的只是我按照卦道作出的安排麼?”

“事實是,這是天道因果的安排。我只不過是天道因果選擇的執行人,我是個執行者。你,可明白了?”

姜藥靠在花樹上,看著樹枝上的一隻發呆的雲雀,“是麼?你的意思是,你只是天道因果的棋子。你這個說辭,倒是風輕雲淡。”

姜隱撫須微笑,“不錯,我的確安排了一些事情,想必你已經心知肚明。但若說真的有誰安排了你的命運,那隻能是…”

“只能是你自己。”

這個令人難以琢磨的男人,此時目中竟然露出讚許之色。

“物有本末,事有始終;知所先後,近乎道矣。你做的很好,比我預料的好的多。”

“我只是將你放在十字路口,至於你如何選擇方向,東南西北其實全在你自己。”

“四十年內,你我再無見面,我沒有干涉過你。這四十年的路,是你自己選擇的。你今日的生死榮辱,輸贏成敗,全拜你自己所賜。”

“不光是你。李洛也一樣。我只是藉助時空法則讓他回到元初。可他要不要反元,要不要恢復中原,是成功還是失敗,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也不是我能干涉的事了。”

“你呢?你要不要變法,想不想統一仙界,重建仙庭,是輸是贏,那也是你的事。”

“當年,你母親生了連魂藥靈體,我乾脆抽出一具魂魄,去中央凡界歷練紅塵,種下你的凡塵煙火心。”

“但是你的魂魄極其特殊,我花了很久,都找不到合適嬰兒奪舍作為你的肉身。直到我找到了江家,才發現江家夫婦生下的死嬰最合適。”

姜藥聞言心中有數,“是不是那個嬰兒的骨相,和我的前世很像?”

“不錯。”姜隱說道,“正是因為那個嬰兒的骨相很像楊玄明,所以你的魂魄能很好契合他的肉身,成為江耀。”

“但是,骨像之所以相似,其實是我刻意尋找的結果,並不是江耀和楊玄明有何關係。”

“若你沒有華夏曆練的這顆煙火心,你就是高高在上的武家貴族,還會在乎寒門的死活麼?還有變法之心麼?”

“你的魂魄和肉身,都是穆蒼月的兒子。江耀的肉身,只是你暫住了二十年多年的皮囊。”

“至於雙魚玉佩,那本是你前世的法寶,卻被我所用,將你的魂魄送回仙界。我利用時空大神通,開啟時空裂縫苦心安排,好不容易才做到這些。”

“在這個過程中,你可能會死,李洛也可能會死。如果死了,計劃雖然失敗,可是因果已了。”

“其實我早就教過你們,師父最多隻能扶你上馬,再送一程。自己的路,終究還是靠自己。”

“很多事情,真的靠氣運。我辛辛苦苦從華夏帶回九鼎,蘊養在虛空,這都能被你找到。”

姜藥點頭,忽然忍不住笑了起來,笑的驚飛了肩膀的蝴蝶。

“我是該叫你老師,還是該叫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