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藥忍不住問道:“你也有一半巫族血脈?和黎曦一樣?”

虞嫃搖頭,“不是。黎曦的母君是純粹的巫女,她有一半巫族血統。而我的母君盤橤虛,只是巫族盤氏的養女。”

“她本是神洲人,但剛出生家族就被屠,被家臣帶到巫族。盤氏之主發現她資質絕佳,就收她做了養女,待為己出,位同嫡女。所以,她根本沒有巫族血統。”

“但,她是盤氏養大的,一直在盤氏養尊處優,也是盤氏給了她一切。所以,她完全以巫族自居,不以神洲為意。她的本姓,從不提及。”

“當年,她之所以嫁到虞閥,和鎮壓天平神教有關。神洲為了向巫族借兵,主動和巫族聯姻。她和黎曦之母,都是那時和巫族聯姻一起嫁到中域的。”

“當時,中域也有女子嫁到巫族。比如宣閥之女,甄閥之女,都嫁到了巫族。雙方聯姻之後,巫族才同意出動大軍幫助鎮壓天平神教。那也是兩族關係好轉的時期。”

虞嫃談論起自己的母君,就像在談論一個外人。

“不過,她和黎曦之母蠶婕不同。蠶婕乃是黑蠆部的公主,實打實的巫族貴女。而她,終究是個養女,所以虞閥無法像黎閥那樣,引巫族為外援。”

姜藥嘆息道:“我明白了,你和你母君關係不好。可她畢竟是你母君…”

“呵呵,母君。”虞嫃搖頭,“要是你知道,她在我小時候曾經幾次想偷偷把我帶出神洲,送到巫族,你就不會這麼認為了。”

“她一直想為自己的孃家立一件大功,她一直擔心自己得不到孃家人的認同。這些年,她一直想做的就是推動虞盤聯姻。”

“你看,我在她眼裡,就是一件奇貨可居的寶物,是她討好孃家的寶物。和我的感受相比,和虞閥的利益相比,她孃家才是最重要的。”

姜藥知道,這種心理,是典型的皈依者效應。說難聽的,叫皈依者狂熱。

盤橤虛是神洲人族,她對接納自己,養大自己的巫族,有強烈的皈依者虔誠。為了獻祭這種虔誠,她會刻意的效忠巫族,比原生巫族更加維護巫族的利益。

這種皈依心理建立之後,就再也難以改變。所以,哪怕她嫁到虞閥兩千多年了,她還是下意識的把巫族盤氏的利益放在首位。

這是一個明明是人族,卻“身在人族心在巫”的女人。

難怪虞嫃提到她,竟然直呼其名。

虞嫃也不隱瞞姜藥,繼續說道:“她自己是人族,卻恨人族。因為,她的父母被人族所殺,是人族讓她家破人亡。可問題是,這怎麼能怪到整個人族頭上?”

姜藥也覺得,盤橤虛的心理大有問題。

就就像一個國人,被另一個國人所害,然後就仇恨所有國人,變成恨國黨。

沒道理。

“她嫁到虞閥這麼多年,孃家盤氏仍然是她心中最重要的,卻從未想過她其實是人族。她對待我大兄,還不如對待他孃家的侄子盤康更好。”

姜藥道:“這就是皈依者狂熱的典型反應,不奇怪。”

“皈依者狂熱?”虞嫃沒有聽過這句話,但她很聰明,立刻就理解了。

“對,你的解釋再適合不過,就是什麼皈依者狂熱。這麼說,她如果是巫族,還不會這樣。正是因為是人族,才會對巫族如此狂熱。”

姜藥點頭道:“不錯。黎曦之母,乃是真正的巫族,是不是就和她不同?”

虞嫃一拍小手,“可不就是嘛!黎曦之母蠶婕,完全是把夫家的利益放在首位,孃家反而沒那麼重要。而且蠶婕早就以人族自居,很少自稱自己是巫族。”

姜藥笑道:“蠶婕也有皈依者心理,但她皈依的是人族。正因為她是巫族,所以她要淡化巫族的痕跡,強化人族的痕跡。”

“你母君本來是人族,所以反而會排斥人族,不斷強化巫族的痕跡。”

虞嫃問:“那麼,她這種心理,能改變麼?”

姜藥道:“很難。除非,她對巫族對盤氏徹底失望,或者人族的強大重新整理她的認知。可如今的人族勢弱,巫族反而咄咄逼人,她怎麼會重新建立對人族的認同?”

“那是她的事。”虞嫃冷笑,“既然她一直以巫族自居,那就隨她去,愛怎麼樣怎麼樣。只要不再打我的主意就成。”

姜藥有點不解,“既然你們母子關係不好,為何你還讓我去見她?”

虞嫃冷笑:“因為她很想看看,你到底比她的侄兒盤康差多遠。還有,如果你不去見他,她就會主動去找你,很可能對你不利。所以,乾脆主動去見她,打消她的一些念頭。”

“藥哥,你放心,她雖然是虞閥主母,地位尊貴,可早就無權干涉我的私事。說句難聽的,她在虞閥只是被供起來而已。我父君,我們同母兄妹三人,對她都是敬而遠之。”

“因為她近年的所作所為,所以在虞閥已經喪失了權勢,空有身份地位而已,家臣們也不會再聽她的話,已經是孤家寡人了。”

姜藥露出一絲苦笑。不是說,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歡喜麼?

自己恰恰相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