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顒這才起身,低頭躬身立在一側,半句話也不多說。

今兒太陽有些毒辣,溫皙拿著絹子擦了擦自己額頭沁出來的香汗,徐徐道:“皇上多年寵信曹家,故而也很看重你,只是因月前的事兒,皇上難免有所不滿,想來你也知道的。”

曹顒低頭道了一聲是,“祖母年紀大了,還請皇貴妃恕罪!”

溫皙含笑,溫和地道:“本宮自然不會怪罪孫嬤嬤,你只需小心,不要讓皇上再多不喜就好了。”說著,拉了玉錄玳在自己身旁,“女兒家家,沒點樣子!比阿哥都瘋,真不知道你像誰?!”溫皙雖是責怪,卻是含了寵溺,親自用絹子給玉錄玳擦拭臉上的汗珠。

曹顒的汗水自額頭滑下,落在校場平坦無餘的地上,土地乾熱,很快便沒有了水漬痕跡。曹顒自然明白皇貴妃話中的意思,皇上再恩寵曹家,也不會將公主下嫁,若是他與公主走得近了,若是落在皇上耳中,那麼...想到此處曹顒汗水如豆大,曹家已經不能再讓皇上不喜了!!在江寧,在蘇杭,乃至江南,曹家都是頗為顯赫的家族,但亦不過僅僅是依靠帝王恩寵而存活的,若是失去了帝王的信任和恩寵,那曹家便是沒有了根基的大樹,早晚要覆滅!!

天兒愈發熱了,溫皙今兒穿的是江寧織造新進獻上來的杏黃地兒四合如意雲紋天華錦製成的衣裳,裁製時又以瓜瓞綿綿圖樣滾邊,繡在領口袖口處繡了松綠色藤蔓連綿和無數大小不一的瓜及穿插的蝴蝶,寓意子孫昌盛,也是極為美的,就是穿著身上熱了些。溫皙手裡不停地搖著扇子,拉著玉錄玳的手道:“今兒剛到了幾匹涼快的薄綢,你陪額娘一起去選些裁衣裳吧。”

玉錄玳看了一眼曹顒,見他渾身衣裳都已經被汗水溼透,便道:“你、你也回去吧!”

曹顒躬身,恭敬地道了一聲是。玉錄玳未來得及多想,就被溫皙給拉走了。

因為溫皙的提醒,曹顒便再未出現在行宮校場,玉錄玳連日來便有些苦悶,想問卻有開不了口。溫皙正在吃著冰鎮過的荔枝,堂內放了足足的冰盆,外頭驕陽如火,室內卻是清涼怡人。

見玉錄玳在房內踱來踱去,溫皙悠閒得緊,隨口道:“後頭就要啟程回京了,你也該玩夠了,這幾日燥熱得很,就不要出去了,免得招了暑熱。”

“額娘...”玉錄玳張了張口,垂首道,“我想去校場。”

溫皙嘴裡喊著一枚去了胡的荔枝,道:“這麼熱的天,校場又沒有人,你去哪兒做什麼?!”

“沒有人?!”玉錄玳大睜著眼睛,“那他也——”話未說話,就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玉錄玳那點子小心思,溫皙如何看不出,便道:“今兒曹寅的妻子李氏做主,將自己孃家庶出的侄女納給自己兒子做妾室了,許了說若能生子,便抬為側室。”

玉錄玳聽了頓時氣得跺腳,口不擇言道:“他怎麼可以納妾?!”

溫皙直直看著玉錄玳,反問道:“他怎麼就不能納妾了?!”

“我...”玉錄玳一陣啞然,隨即惱怒得紅了臉,“我要他做我的額附,所以他不許納妾!!!”說完,她轉身就要往外跑。

溫皙立刻一把抓住了玉錄玳的袖子,厲聲道:“不許去!!”

“額娘!!”玉錄玳回首,便是滾滾淚珠兒落了下來,語中帶了哀求:“讓我去好不好?”

“你去了又能如何?”溫皙冷下心腸,語氣亦是含了怒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去了做什麼?!他納妾,與你何干?!”

–—”玉錄玳咬著自己的嘴唇,咬得唇發白,卻無從與溫皙辯駁。

溫皙毫不留情地打破她的幻想,“他既然肯納妾,那麼他的心意便在明顯不過了!這個李氏是曹顒的表妹,雖是庶出,卻貌美傾城,溫婉和順。曹顒自然是喜歡,才納她為妾!人家成雙成對,你橫插一腳做什麼?!”

玉錄玳不說話,喉嚨中哽咽著,眼淚吧嗒吧嗒地掉。

“不許哭!!”溫皙吼道,沒出息,為個男人哭什麼,尤其是這個男人還要納別的女人的時候!

“他、他怎麼可以納妾?”玉錄玳口中喃喃,又是這句話,彷彿不可置信,“那天在校場,他明明說不知情的,那不是他的意思....”

瞧著女兒恍若失神的樣子,溫皙又是心疼又是氣憤,又想好好安慰,又想狠狠給她一個耳光子,百感交集之下,只長長地嘆了一聲。

正在此時,小鹿子掀開簾子稟報道:“主子,曹公子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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