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嬪此刻已然是明白了,自從圖門寶音進宮,孝莊便不再“開導”她了,宣嬪本樂得如此!雖然一直以來孝莊逼迫著她去爭寵,但是這些年對她的照拂,宣嬪一直還是心懷感恩的,也因此她對孝莊太皇太后和孝惠太后都十分孝順!可是,孝莊竟然轉手變臉,甚至要拿她的性命來給福嬪做筏子!

溫皙語重心長道:“本宮雖不曉得你為何一直避寵,但是你難道真的還要沉寂下去嗎?今日的你,已非昨日,若無恩寵,你就只能是棄子!”

宣嬪身子驟然一顫,眼中淚水簌簌,哽咽道:“嬪妾不過是想要安穩度日,怎麼就那麼難!”

宮中難得有宣嬪這樣淡漠不爭的人,她才是真正孤潔之人!原本有著太皇太后和太后的照拂,她的日子本來應該過得很是榮耀。溫皙不知,她為何捨棄了恩寵,靜默地獨居在偏僻的景陽宮,甚少和嬪妃們打交道。但是今時今日,宣嬪已經被視為棄子,若是還繼續這樣下去,早晚難逃一死!

宣嬪見四下左右都是溫皙心腹的幾個人,便道:“嬪妾原在科爾沁的時候,是訂過婚的。”

她真的是心中有人,才無視康熙的?溫皙忽的想起了當年的猜測,竟然狗血地應驗了!溫皙不由地嘴角抽了抽。

宣嬪到不曾注意到溫皙奇怪的表情,徑自帶著回憶道:“那一年,京中太皇太后派遣了嬤嬤來,要從科爾沁挑選幾個格格。嬪妾是庶出,原本不配去的,只是額祈葛無嫡女,便還是叫嬪妾去應嬤嬤們的挑選了。嬪妾姿色在那麼多格格們中間,本不出眾。又刻意低調,本就打著不被選中的主意!沒想道嬤嬤卻不挑選明豔活潑的,反而選溫柔沉靜的。因此,嬪妾成了挑中的四個人之一。只是嬪妾已經有了婚約,一女不侍二夫!可是、可是額祈葛為了能夠讓嬪妾進京,竟然、竟然——殺了他!”——額祈葛便是阿瑪的意思。

溫皙注意到了宣嬪的語氣,憤怒多過於悲傷,可見宣嬪的這個未婚夫並非她鍾愛之人。只不過是她深受漢人三從四德的教化,深刻遵從“一女不侍二夫”的教條罷了!

宣嬪的過往,溫皙聽了。也只當沒聽見。她肯說出這樣的秘辛,顯然是極為信任她!身為康熙的嬪妃,心中還對別的男人念念不忘。這足矣置她於死地!宮裡的嬪妃,可以不愛康熙,但更決不能愛旁人!否則會死無葬身之地!

殿外雪落撲簌,壓得樹枝發出吱呀的聲響,隆冬天裡。殿裡溫暖如春。溫皙叫人上了熱騰騰的蓮子花生酪,和宣嬪一起慢慢喝著,暖著身子,徐徐道:“今兒你什麼都沒說,本宮也什麼都沒聽見。”

宣嬪會意,擦去眼角的淚水:“是。多謝貴妃。”

溫皙嗯了一聲,道:“你在承乾宮歇息一日,傍晚再走。”溫皙可是要求了。免了宣嬪跪誦佛經兩個時辰,改為在承乾宮抄錄佛經,怎麼也要做做樣子才好。

宣嬪道:“左右嬪妾摔傷的是左臂,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就抄寫佛經吧。免得太皇太后問起來,貴妃交不了差。”

大冬日裡。書房烘得暖暖的,抄書靜心,其實也不算什麼懲罰,又沒有規定多少,抄一些也好,雖然孝莊多半不會問及。

宣嬪在梢間小書房裡抄佛經,溫皙在次間暖閣,中間隔著個玻璃萬福如意紋的落地罩,雖然不算太透明,卻也看得到她在裡頭抄寫得認真。

康熙是在雪霽之後過來的,見他帶著幾分急躁進來,溫皙溫婉地笑著,朝著他噓了一聲,低聲用撒嬌似的語氣道:“不要吵著宣嬪。”

康熙見溫皙一副懶散的樣子,便放心了大半,道:“你沒有傷著?”

溫皙笑道:“皇上不要道聽途說,臣妾根本沒摔著,虛驚一場罷了。只是宣嬪為了護著臣妾,自己摔得不輕!”

康熙這才瞧了一眼裡頭靜默抄書的宣嬪,疑惑道:“不是她差點害得你摔著嗎?”

溫皙親自服侍著康熙脫了大氅,言笑晏晏道:“臣妾不是說了嗎,都是道聽途說!宣嬪那樣的人,怎麼會去害人呢?不過是早晨有下了些青雪,慈寧宮的粗使太監沒掃乾淨,臣妾才差點滑到了,幸得宣嬪相救,臣妾才接她過來上了藥。宣嬪說閒著也是閒著,就去抄寫佛經了。”

聽溫皙這樣說,康熙倒是信了大半,很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緩緩道:“總之,你無事便好。只是——”康熙疑惑道,“皇瑪嬤好像罰了她?”

溫皙笑道:“事情發生在慈寧宮外頭,太皇太后不曾親眼目睹,有所誤會也是有的。不過臣妾已經跟她老人家解釋過了,太皇太后仁慈,自然不會冤枉了宣嬪,所以她才在臣妾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