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臉色凝著某種不喜,似乎也無意再多聽她辯解,只道:“你只需做好大清公主該做的事情就是了!”

舒蘭默默垂首,只道了一聲是,“女兒謹記。”又微微抬了頭,眉頭皺得起一縷不易察覺的愁緒,卻是望著溫皙,“女兒即將遠嫁,唯獨不放心的便是生母。”說著便矮身跪下,深深叩首,“還請皇阿瑪和貴母妃能照拂額娘一二。”

想也知道郭氏再宜妃手底下日子必然不怎麼好過,郭氏也不是聰明人,只是孜孜欲得嬪位而不得,在衛氏得冊封之後又縷出惡言,為康熙愈發嫌惡。只是於舒蘭而言,郭氏是她的生母。

“你若懂事,她自然安好!”康熙的話裡自有他的別樣意思,“喀爾喀蒙古戰亂之後,百廢待興,你去了也好安撫一番,敦多布多爾濟既然傾心於你,必然肯聽你的話!”

安撫?溫皙卻聽得出,不止是安撫那麼簡單,康熙是希望舒蘭能掌控敦多布多爾濟,進而掌控喀爾喀蒙古。只是女子參政。雖然在蒙古並不及中原那樣為人忌諱,只是蒙古人是排外的,舒蘭的路必然不易走。

舒蘭恭敬垂首道:“女兒明白,絕不負皇阿瑪所望。”

康熙嗯了一聲。道:“你的嫁妝亦不會遜色於其他公主,你只管安心備嫁就是了。”說完這句,康熙便叫舒蘭退下了。

溫皙思慮百轉千回,才想到了一個詞:“海蚌公主”。海蚌便是參政的意思,大清的公主遠嫁蒙古,其實多多少少都有著參政的權力,只是所得權力往往很小,公主們不適應蒙古的生活,大多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何談參政呢?只是舒蘭卻不是柔弱的女子,故而後世稱她為“海蚌公主”,與夫君敦多布多爾濟在歸化城共同襄理政務。很有政治才能。

溫皙溫聲道了一句:“為何皇上不給公主一個封號呢?別的公主都有封號。唯她沒有...”

康熙沉吟道:“朕早跟你說了。舒蘭和旁的公主不同。也是朕早不曾察覺她的本事!區區一面之緣,就能叫敦多布多爾濟求娶....”說著,丹鳳眼便眯了起來。

溫皙呵呵一笑。道:“興許真的是一見鍾情呢?”

康熙微微一哼,道:“敦多布多爾濟勇武善戰。卻不善智謀,也是個只醉心武藝,對女色從不關注,是以年二十三尚未娶妻。而舒蘭恰好相反,區區一面之緣,就能掌控他,朕不得不小心些!若她安分,朕日後自會再加封。”

溫皙一時無言,對於公主而言,自然是要把丈夫把握在手心,日後才能安穩。舒蘭此舉也無可厚非,只是這樣的“本事”終究是叫康熙忌憚了。

如此,溫皙也不再多言,四阿哥府又傳來侍妾李氏生下一子的訊息,四阿哥隨即請封李氏為側福晉。康熙朝定製,皇子宗室,有嫡福晉一,側福晉二,都是要上玉牒的。阿哥也是無論爵位多高,只要不是太子,側福晉最多便只能有二,因生子而晉封側福晉,也算合情理,康熙也不會在這點小事兒上違逆了四阿哥,便大筆一揮允了。

側福晉不同於庶福晉和妾侍,是有資格定期入宮請安的,故而溫皙也時時可以見到四福晉每逢初一十五便帶著李側福晉進宮來去慈寧宮請安,之後偶爾回來溫皙宮中坐坐,烏拉那拉氏感念溫皙保她母子平安,故而也會常來。

溫皙與烏拉那拉氏閒聊,李氏也乖順地不胡亂插話,穿得也不甚華麗,絲毫不搶烏拉那拉氏的風頭,看上去倒像是個極為恭順的人兒。

“弘暉這幾日還好吧?”溫皙照例問了一問,“本宮聽說他日前吐奶了?”

烏拉那拉氏臉上帶著母性的慈愛,柔聲道:“不礙的,孩子都會吐奶,勞貴母妃掛心了。改日定帶這孩子來給貴母妃瞧瞧...”說著又看了看身側恭順無比的李氏,又道:“還有李妹妹生的二阿哥,也是很可愛的。”

李氏到底是側室,不比弘暉滿月便有了名字,李氏的孩子都快兩個月了,康熙卻沒有要賜名的意思,看樣子要四阿哥自己給取名了。故而還只能叫二阿哥。

溫皙一笑道:“那是你眼光好,當初選中了李氏,說她好生養,如今果然是個好生養的。”

烏拉那拉氏臉上一陣尷尬,她哪裡是真的想給丈夫找個好生養的妾侍?不過瞧著李氏出身不高,對自己沒有威脅才選了,如果竟然是引狼入室了。想到她的孩子早產,差點母子俱損,便幾乎要掩藏不住恨意。

溫皙看到烏拉那拉氏袖子底下緊緊握起來的手,便曉得烏拉那拉氏與李氏沒有表面上去那樣一個和藹,一個恭順,好似親姊妹似的。內中的齟齬,溫皙也能揣摩一二,卻也不方便說出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