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殿中嬪妃的目光齊齊地落在了溫皙頭上,溫皙低頭咳了一聲道:“小阿哥才剛剛出生,不宜見風,還是暫時留在景仁宮養著,等滿月了再說吧。”

話音剛落,伊爾木身邊的陪嫁宮女垂珠惶惶張張跑進了正殿,一個趔趄撲倒在地上,慌亂地叩頭道:“我家小主、小主她她醒了!!!——”垂珠這話一出口嚇得滿殿嬪妃小心肝一顫——胡氏剛才明明說伊爾木死了,現在怎麼又活了?!

胡嬤嬤蹙眉,一臉肅容斥責道:“胡說八道,答應小主剛才分明已經沒了氣息!休要驚嚇著各位娘娘!”

垂珠也面帶驚恐之色,連連磕頭,帶著哭腔道:“奴才也以為小主死了的,可是剛才小主霍然睜開了眼睛!還說要見梁公公!”

梁九功聽聞也納罕,且不說這位伊答應沒死成,他和伊答應也不熟啊,心下琢磨著,若是她沒死自己是不是該進去順手掐死?免得不能跟皇上覆命了。

這是慎嬪嘴巴快,順嘴就嘀咕道:“該不會是詐屍了吧?”

一語出,嚇得滿殿嬪妃都戰戰兢兢了,古人畏懼鬼神,自然最怕這些。原本和伊爾木一個屋子的易貴人平日膽大,這會兒嚇得臉色都變了,“慎嬪娘娘別嚇唬婢妾”

溫皙也鬧不懂伊爾木又再玩什麼花樣,便起身道:“本宮也去瞧瞧。”

伊爾木現下住的地方,倒也算是不錯了,佟貴妃給有孕的伊爾木撥了個西配殿獨居,裡頭的裝飾陳設都是貴人等級才有的,頗有逾矩之處。不過溫皙此刻心不在此,快步徑直入了產房。

產房中,撲面腥臭的血汙之氣,溫皙急忙掩著口鼻走到床榻跟前。髒汙的床單被褥已經被收拾掉了,纓絡正在點香驅味。伊爾木正臉色蒼白得如死人一般,依偎靠在床榻上,背後靠著一個枕頭,見溫皙和梁九功進來,面色平靜和柔和,點頭溫聲道:“梁公公,許久不見了,腳底的傷好利索了嗎?”

這樣溫柔而緩緩的語氣,倒是和平日裡的伊爾木截然不同了,溫皙心下疑惑萬分,伊爾木在鬧什麼花樣?

梁九功倒是著實吃了一驚,脫口而出道:“小主怎知道老奴腳底的傷?那可是皇上登基以前的時候”後頭的話,梁九功沒繼續說下去。

伊爾木垂下眼瞼,微微嘆息,喃喃道:“小主?是啊,現在是小主了”

失神了許久,伊爾木才抬起頭來道:“梁公公,我想見見玄皇上,麻煩請皇上過來好麼?”

梁九功訝然,笑道:“小主,皇上可不想見您!”這位伊答應膽子可是越來越大,居然想要讓皇上移駕來見她!

伊爾木臉上笑容蒼白而溫婉,語氣中帶著幾分深沉的幽怨,開口裡念道: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莫、莫。”

唸完這首陸游的詞,她長長地嘆氣,許是因為語氣激烈了幾分,累著了,渾身無力地靠在床上,道:“你就跟皇上說,還記得當年的《釵頭鳳》嗎?還記得他當初對我的承諾嗎?”

梁九功擰著眉頭,這詞怎麼聽著這麼耳熟啊?小心起見,梁九功還是道:“奴才這就回去稟報。”也好請示一下皇上的意思,該怎麼處死伊答應。

梁九功一走,溫皙走到床畔,隨意地撤了一個繡墩來坐著,見四下無人,便開口道:“說吧,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