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她屋裡出現的馬蜂,後是必經之路上的毒蛇……出門看燈會之前,她已提起了十萬分的警惕。

在燈會上,被過繼給大房的傅華嬴哭鬧不休,僕婦強拉著寧音去給傅華嬴買糖葫蘆,傅綾羅就知道不好了。

等僕婦們突然不見,她當機立斷脫了外衣,往最大的酒樓前頭跑。

小巷子不能去,萬一被人擄走,無人救她。

人多的地方也不能去,若被人說是家裡鬧脾氣的淘氣女娘,無人信她。

她知道定江王會去酒樓為學子舉辦的燈會題詞,衛明衛喆定會跟著。

她當時的想法是,找到衛明衛喆護她回家。

但等看到見到那身穿黑色廣袖長袍的頎長身影,她突然就改變了主意。

衛明兄弟能護她一時,若她仍留在傅家,早晚要被二房害死或賣掉。

她衝上前,沒找衛明,去拉住了定江王的衣袖,求他看在父親的面子上救自己一命。

那時太冷了,她怕被人抓住,脫掉了外衣,哆哆嗦嗦哭得格外可憐。

她清楚自己隨了阿孃的那份柔弱,還是個孩子,篤定定江王會心軟。

但她記得很清楚,定江王逆著燈籠的光芒低頭,深邃的眸子比天氣還令人心寒,一眼看過來她就不敢哭了。

他聲音有些冷漠,也有些玩味,只問了她一句,“你可知你阿爹是怎麼死的?”

傅綾羅不知,但她還是被接進了府。

後來,傅綾羅問過衛明才知道,父親是沒聽吩咐,才會死在定江城外十里的桃花林。

他本不用死的,卻因惦念著妻女想早些回家,走了不該走的路。

定江王可以不管她,但還是看在傅翟的情分上,將她養在了王府裡。

那個一句話就能令傅綾羅記住父親的舔犢之情,又感恩王府恩情的男人,太深不可測了。

傅綾羅覺得,自己的心眼子比不過,確實怕他。

她握緊祝阿孃的手,“阿孃,我阿孃的嫁妝不少,這幾年外頭的鋪子也賺了些,只要利益足夠,族老們肯定會鬆口的,麻煩您我已經很愧疚了,怎敢再去麻煩王上。”

祝阿孃從傅綾羅眼中,看到了不安。

她摸了摸傅綾羅的腦袋,“小時候不讓你近前,是怕你收不住心思,毀了你阿爹留下的情分,現在讓你近前,是我清楚我養的孩子們何種心性。”

“你從小被父母嬌寵,雖吃了些苦頭,進王府後也是養尊處優,如何知道在外頭,一個女娘想要立足有多難……”

傅綾羅心頭一怔,心裡的牴觸消了些。

祝阿孃眸中閃過一絲回憶和悵然,“我阿孃也是攥著萬貫家財,卻仍丟了性命,連我都成了奴籍陪嫁南地,阿孃實不想叫你也吃那樣的苦。”

“你所心心念唸的,並非一座大宅,幾個武婢,些許護衛就能達成所願。若你要嫁人,我還能護著你,可你想走的路,也只有王上出面,才能保你平安。”

祝阿孃隱下沒提的是,如今天下的局勢,早晚是要亂的。

若真亂起來,所有人都是洪流中的浮萍,若不能攀附住最硬的那根木頭,只有死路一條。

阿棠心思足夠清明,也夠冷靜聰慧,可她對外頭的世道瞭解太少,還是把一切都想的太簡單了。

傅綾羅認真將祝阿孃的話聽到心裡,眼眶忍不住微微發紅,靠在了祝阿孃身上。

“是我太任性,勾起阿孃的傷心事,您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裡,我都聽阿孃的。”

她原先確實想陽奉陰違,左右明阿兄和祝阿孃都是一番好意。

現在她被祝阿孃點醒。

傅家祖父祖母只要還在,她就沒辦法完全杜絕,他們跟聞到骨頭的狗一樣湊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