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明收了笑,臉色微沉,小聲道:“我們離了府城,那新上任的監察御史後腳就跟了去,還只帶了兩個護衛,找死都沒見過這麼找的。”

“南疆能放過這麼個肥羊?將人擄了去,軍中也有收拾不得的細作,等著抓王上的把柄呢。”

京都裡那位聖人如今年紀大了,除了愈發昏庸外,越來越容忍不了封地兵強馬壯的王族,頻繁安插探子和監察御史。

與其叫監察御史,不如說是叫找茬的。

各封地都為此所苦,就如同暗流湧動的泉水,總有一日要爆發。

單說定江郡,三年就換了倆御史。

上個御史被他們收拾過太老實,去歲回京都述職,被找茬下了大獄。

新來的這個估計也怕被召喚回京都治罪,簡直是用生命在作死。

南疆抓住人後,得知這是京都來的官員,寫了封極為挑釁的信,令使者大搖大擺送了來。

除了嘲諷大睿無能,還擺明車馬要贖金,金銀財帛和糧食的數量用獅子大開口都不足以形容。

若是定江王不肯贖人,京都少不得要借題發揮治定江王的罪。

若是贖人,銀糧都是定江郡百姓們生存所需,給了南疆,百姓們日子就不好過了。

簡直是進退兩難。

衛明哼笑出聲,“好在王上‘脾氣大’,京都是知道的,王上直接當著使者的面吐血昏厥,氣暈了好幾回,咱們才這麼早回來將養。”

祝阿孃越聽臉色越黑,皇城近幾年越來越過分,這是想要逼死定江王。

那群酒囊飯袋不敢拿皇族封王開刀,怕他們借殘害同族的名義聯手造反,就先從異姓王這裡下手。

畢竟定江王是外人,若定江王反了,京都就能下詔讓各封地王族除逆賊,兩敗俱傷,打得一手好算盤。

京都從根子上已經爛了。

那些早被酒肉和權勢泡壞了的昏人,也不尋思尋思,若定江郡破,各地亂起來,不止南疆會打上皇城,北面的戎人和西面的蕃人聯合起來,這大睿江山也別要了。

祝阿孃明白了衛明來意。

跟過去一樣,眼下定江王‘怒急傷身’,王府裡那些探子自要探個分明。

書房他們進不去,肯定不遠不近地觀察著,偏這些人暫時還收拾不得。

沒什麼比得上祝阿孃這個地位特殊的保母前去,哭天喊地鬧騰著做一番戲更有說服力。

祝阿孃沉吟片刻,坐起身來,“我陪你去。”

衛明趕緊攔,“可別,您要是這樣去了,真傷了身子,王上真得打死我。”

“那你打算如何?”祝阿孃頓住動作。

都是在她身邊養大的孩子,他一開口,她就聽出了弦外之音。

衛明嘿嘿笑,瞥了眼門口的窈窕身影,“讓阿棠去唄,她是您身邊養大的,跟您去差不多,唱起大戲來,力氣也夠。”

寧音端著盛放艾丸的紅漆盤進門,聞言腳步一頓,但眉心剛攏了下就散開。

祝阿孃和娘子早就有共鳴,這些年從不叫娘子往前院去,現在娘子已及笄,為了避嫌,祝阿孃肯定更不會同意。

外頭安靜站著的傅綾羅也這麼想。

她剛入府時,祝阿孃對她不瞭解,還曾多番叮囑她,想好好在王府過活,一定要遠離定江王。

如今,她的心思祝阿孃最懂,絕不會同意。

但主僕二人未曾想,祝阿孃卻沒急著反駁,只挑眉與衛明對視一眼。

衛明雖是笑嘻嘻的沒正行,眼神卻意味深長,冷靜無比。

顯然讓傅綾羅去,還有其他深意。

祝阿孃腦海中念頭一轉,沉吟片刻,不疾不徐地躺了回去,“好,就讓阿棠去。”

外頭原本篤定的寧音差點摔了盤子。

氣定神閒的傅綾羅都愣住了,祝阿孃怎會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