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裡的年輕女孩和中年婦人交談已久,期間奈施施偶爾會做出大幅度的手部動作,像是在爭執。

何芝華則數度落淚。

奈施施並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她自稱是梁友仁的母親。

“如果他有得罪你的地方,我替他賠不是,但是請你不要毀了他的工作。”婦人粗糙的手掌顫顫巍巍,嘴角也因過度抑鬱而產生不可自抑的抽搐。

她給了奈施施一種錯覺,彷彿奈施施成了一個胡攪蠻纏的施害者。

“您怎麼確定,是我毀了他的工作?”以紀斯年的處事風格,這件事應該是密不透風,知情人不會太多。

“他房間裡,有你的照片。”何芝華默默擦淚,“他說喜歡上了自己的學生。”

“我去求了系裡,系領導說因為‘生活作風’問題,友仁才被開除的。”

“友仁這孩子,從小成績就好,酷暑寒冬,他從來不懈怠。”何芝華翻出手機裡梁友仁的獎狀給奈施施看,“姑娘,我保證,友仁絕對是個好孩子。”

“您看我這裡,”奈施施利落挽起了衣袖,露出已經變淡一些的青紫色箍痕,“還有這隻手,”交替露出兩邊手腕後,她又拉低了一些裹緊她脖頸的高領,“還有這裡。”

她不卑不亢地直視著婦人,說:“這些都是梁友仁造成的。”

“我不清楚,他在您眼裡是個怎樣的人。但是他確實傷害了我。”

何芝華大驚失色,滿臉不可置信:“這怎麼可能?友仁不可能幹出這樣的事。他一向,連蚊子蒼蠅都沒打死過。”

何芝華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底氣開始洩露。

眼前的女孩驚豔又純淨,一雙圓圓的狐狸眼勾魂攝魄。梁友仁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

何芝華眼珠轉了轉,忖度著問:“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年輕人的感情……”

奈施施有些不高興了,父母維護子女可以理解,但是一味地偏袒她可不會容忍。

“沒有誤會。”

她的面色冷下來,清冷孤傲:“他的要求,違背了我的意願,他的行為,給我造成了生理和心理的創傷。”

“你們……?”何芝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抽抽噎噎的掛上可憐相。

遠處吧檯內坐著的店員走過來,黑著臉從桌面上抽了一張軟紙遞給何芝華擦眼淚,蔑了一眼奈施施,說:“小姑娘,不要咄咄逼人噢。”

毫無意外,在外人看來,這樣的對峙強弱分明,奈施施顯得蠻橫嬌縱。

可是她從來不吃‘誰弱誰有理’這一套。

“謝謝您的熱心。”奈施施的態度沒有緩和,“不過,我沒有在咄咄逼人。”

黑色商務車後面很快就停了一輛高調的老闆車,是奈施施沒有見過的車牌號。

紀斯年仍然紋絲不動。

李銘被車內的低氣壓逼得想逃。

紀斯年是個防範心很重的人,這些年來,但凡‘有意’或‘無意’接近他的人,都會安排人去做詳盡的背調。甚至從年幼時紀斯年和許則勻交朋友起,他們兩個心照不宣地將對方明晰稔悉。

這是他們那個世界幾乎被預設的生存之道。因為他們所擁有的財富和權勢,接近他們的人極大機率都是有目的性的。

他們的胸有成竹,是因為私下裡提前佈局的謹小慎微。

但奈施施,是個意外。

當初紀斯年大致瞭解了她的境遇後,就沒有再調查過她的人際交際網。

那時她的境遇幾乎可以用‘悽慘’來形容,那天早上到達奈家別墅前,李銘曾問需不需要更詳盡的瞭解她的關係網。

紀斯年搖了頭,說:“小姑娘家家。”

何況,她是他在墓園‘撿來的’,並非她主動搭訕。

後來除了每月打錢,她和他沒有任何多餘的接觸,更沒有刻意的靠近。李銘也就放下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