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白家小姐突然暴怒,將契書全撕了,剋扣他們的月錢也是應該的。

然而白牡丹的臉上絲毫不見生氣。

她只沉默著低頭打量契書。

契書上滿是斑駁的指痕紅印。

每一個手印就是一個打算離開白家作坊,想跟著孫蓮意去謀求更多利益的人。

以前她一直在鋪子裡忙碌,想方設法地多賣一些毛筆,從來沒注意過這些匠人的心思。

直到她去村子裡從作坊開始白手起家,才知道大家都生活不易。

白家毛筆全都是精心手工打磨的,每一支都是精品。

這些老匠人只會比她在技術和細節上更勝一籌,從來不敢偷懶。

或許這麼多年來,是白家怠慢了這些手藝人。

“難不成,你想搶我生意?!”在白牡丹低頭沉思的這會兒功夫,孫蓮意竟又杜撰出一個理由來,瞪著白牡丹,“你不是已經開了筆齋嗎?為什麼還要來搶我生意?你真是太刁蠻了。這裘皮是我先想到的!”

白牡丹轉過身來,眉毛挑了挑,卻不知從何開始說道,最終無奈搖了搖頭。

她放棄跟孫蓮意溝通,轉身看向幾個站在中間的硬漢,問他們:“這孫老闆有好營生,你們怎麼不跟著?你們為什麼還願意留在作坊裡?”

一個膚色黝黑的漢子回答道:“我爺爺會做狼毫,做很好的筆頭,他讓我也這麼幹。我只會整理狼毫,捲毛柱,做筆頭。別的我不會幹!”

另一個說,“白老夫人對我有恩,我那賣身契上寫的明明白白的,我就跟著白家,別的什麼都不做!”

他剛才捱了打,衣服都被打破了,面朝孫蓮意,惡狠狠的說:“孫家這麼做就是叛徒!連狗都不如!”

孫蓮意氣得牙癢癢,又想開罵,被白牡丹抬手止住了。

白牡丹:“你們覺得白家作坊給你們的工錢夠用嗎?”

匠人如實道:“以前是夠的,現在不太夠了。月錢是按契書上來的,毛筆賣出去不容易。”

另一個匠人說:“作坊包吃包住,又是漢子,用不著塗脂抹粉,不用花錢!”

人群裡又鑽出來幾個漢子,說自己是被強按手印的,完全沒有想加入孫家作坊的意思。

有人也站出來附和。

但這明顯是見風使舵的意味了。

白牡丹嘆息,點了點頭,再看向那些想跟孫蓮意走的人:“白家從未限制你們離開,若想贖回賣身契,可以透過工頭跟白家說。”

孫蓮意瞪著她:“你幹什麼?!為什麼要把賣身契還給他們?你是專程來壞我好事的嗎?”

“我問你,他們可是我白家作坊裡的匠人?”

“他們是我孫家作坊的!”

白牡丹:“是嗎?”

孫蓮意突然心虛,低頭不語。

她心裡算計了半天,昂頭傲然說:“好,我將他們的賣身契都收下,這些人都歸我了!冬天快到了,城裡平民賺了不少錢呢,正好將裘皮賣給他們,我可不會虧。”

“嗯~”白牡丹點頭,抬手指向作坊出口,“你們將做狼毫的工具收拾一下,將成材和生材一併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