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花下君子(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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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衍驚喜:“好巧,我這趟也是來摘花的,不過我比你俗點,我是拿來送人的!”
“送誰?”
“佛柃啊,她大病初癒,房中添些亮色心情也暢快。”她停在一棵形狀怪異的樹前,怎麼看它都覺得難看,拍了拍樹幹,嫌棄道,“這顆松樹長得也太奇怪了,你說瑾雲城這麼一個完美的人居然能容忍大門進來種了這麼一顆樹!”
西樓看著她身旁的榕樹,不禁懷疑起自己這麼多年對松樹的認解,他扯了一片葉子丟在她臉上,笑話她:“阿衍你連容國國樹都不識,是不是太……”
蘇衍死要面子,指著榕樹大聲喊道:“她就是松樹,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他也是松樹!”
西樓扶著腰大笑不止,蘇衍實在看不下去,擺了擺手勸他:“差不多行了,文化不高怪我麼?要不是我師父懶,不教我學問,我能在這兒丟人!”
西樓好不容易忍住,拍了拍樹幹,一臉認真地教訓起樹來:“你說你,沒事兒長這麼細幹什麼,這下好了,讓人誤解了吧!”
蘇衍不示弱:“就是,沒事兒長那麼細做什麼,真的很讓人誤解!就像你,還以為你是哪個世家子弟呢,搞半天竟然是質子,這年頭質子不多見啊!”
西樓對她的話非常意外,轉而云淡風輕道:“既然不多見,那以後就多見見我。”
蘇衍對自己的唐突很是懊惱,為了緩解氣氛,又說:“你在容國混得風生水起,多少人羨慕呢,還有佛柃這樣的紅顏知己…”蘇衍急忙閉上嘴,在心裡狠狠給自己拿罵了個狗血淋頭。
“你誤會了,我與佛柃不過是從小相識罷了,無緣無份。”
“無緣無份?可是佛柃對你…”
他立定在樹下,與她靜默而視:“世上有很多人,以為相識久了就一定會生出什麼感情,可那根本不是愛。”
蘇衍呆呆地看著他,“那是什麼?”
西樓拍了拍她的額頭,微笑著說:“就像你和左卿,就像錦倌和孫子良,感情比常人更親密罷了。”他歪了歪頭,意味深長地說:“不過我與你就不同了,我們是緣分天註定,你不覺得我們似曾相識嗎?”
蘇衍急忙閃開數步,驚慌失措地說:“警告你別打我注意哦!”
西樓笑著搖了搖頭,朝石山腳下的曇花群漫步而去。
蘇衍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他那句‘似曾相識’在心中徘徊不去,久久不能平靜。
從那以後,蘇衍總有種錯覺,每次瞧見西樓,就好像是見了故人,和他在一起心裡就覺得安心。
那時她不知道,面前的他,曾是她眼中除了至親外,唯一信任、依賴的人。
蘇衍一夜輾轉未眠,腦子裡全是那人站在花海中,像極了江南的煙雨霏霏,師父掛在樹上,朝她招手。
翌日醒來,蘇衍頂著一頭雞窩和兩隻黑眼去束幽堂,途遇佛柃,打著哈欠問了好。佛柃心情貌似不錯,破天荒的給她整理頭髮,拿手絹在湖水裡沾了沾,替她擦了擦臉,順帶拾掇拾掇衣裙,雖然一系列動作中她毫無笑意,但相比起過去這段時日,可以算是親民了。蘇衍被他的舉動嚇得她清醒百倍,以為沒睡醒,狠狠給自己兩耳刮子,疼得呲牙咧嘴地說:“我還以為做夢呢,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樣親近。”
佛柃收起帕子,“你我都是這座書院裡的孤人,以後,大可以多往來走動。”
“走動?”
佛柃將帕子放在她手心,而她並沒有鬆開手的意思,仍舊輕盈握著:“七善書院裡,誰都不要相信,以後若遇麻煩,來找我。”
陽光普照,湖水斑斕,風聲柔和,遠處的鳥鳴傳來,猶如有人在細聲歌唱,唱進了她心底。蘇衍覺得今日甚是歡喜,天氣好,人也好,如此好的一天,顯得去面對那些張牙舞抓的學生也變得那麼美好了。
蘇衍走後,佛柃的臉頓時垮下,傻傻的看著南湖,看著魚兒劃過,還有蒼白的天際。
“長老,可有讓人忘記情愛的藥?”
澤淵抬起雙眸,粗糙的聲音出來:“你是想…”
他苦笑:“早應該給她服下的,拖到了今時,只怕會很麻煩。”
“哦…只是,這藥未曾與人嘗試,恐有後遺之症…”
“何症?”
澤淵將一瓶晶瑩剔透的藥瓶遞給他,“會把你忘得乾乾淨淨,只記得最平淡無奇的事,那些最重要的,最刻骨銘心的,再也不會留下一星半點。”
他又是一聲輕笑:“想來,西樓對她也只是憐惜,什麼刻骨銘心的經歷,應該沒有吧。”
西樓從睡夢中驚醒,拖著沉重的身體走到窗前,出神了許久。他已經不記得第一次見到佛柃時的情景,約莫是在皇宮,她好像是躲在阿衍身後,模樣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那日的風和現在一樣,帶著楊柳的味道。阿衍對他說:“看,這是我妹妹,好看嗎?”
他只是歪頭瞥了一眼,眼中卻只留下了阿衍那自豪飛揚的神情。
西樓從枕頭底下拿出瓷瓶,將藥丸倒在手心。昨日從澤淵處討來這藥時,心裡明明下定了決心讓她忘記,可是現在,他卻無法下手了。
再等等吧,或許時間一久,她對他的感情便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