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我心惆悵(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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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日本幹什麼了?”
“我不知道啊。”
“他人在哪呢?”
李雪玲看了一眼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一反往常溫柔的周馨若,對店員道:“我們夫人想見見你老闆的男朋友,你去彙報一下,代總每年給你們帶來多少生意,你們心裡有數。”
“噢,不用匯報的,老闆的男朋友挺好說話的,我現在去叫他。”
店員走回店裡打了個電話,沒過一分鐘,樓上的窗戶開了。一扇被粉色的薔薇花包圍的窗戶裡探出一個男人半截身子,周馨若眯起眼打量他,陽光打在他黑色中已見白的頭髮上,在簡單的咖色T恤上是一張略顯蒼老的臉,但看上去比女老闆年輕。他的表情很有意思,嘴角上揚,但眼睛是悲傷的,說不出他到底是討厭還是希望跟周馨若相識。
他就像定格在素描本上的肖像,值得欣賞的人把玩半天,可週馨若不認識他,不是記憶裡那個女人的丈夫。
這時男人拿來一把小提琴,拉起一首曲子,周馨若聽出來了,是帕格尼尼的《我心惆悵》,她一言不發地上了車,對李雪玲道:“開車吧。”
離開西華,路兩旁的樹狀月季絢爛多姿地連成一片,目光掠過,很像是春天裡成簇成簇的櫻花,叫她害怕。如今江南的春天裡,早櫻晚櫻成群結隊,這方開罷,那方登場,春風過境處,粉色的雪花漫天遍野,飛到天上,漂洋過海。
踏青之時,她總是躲在遊人後面,哀怨而憧憬地沉浸在大自然的傑作中。
其實是奇怪的,他們是夏天去的北海道,那時的櫻花早已開敗,櫻花林裡蔥鬱一片,事實上見到的櫻花,則是刻在蛋糕上的櫻花模子,浮沉在玻璃杯裡的鹽漬櫻花,做成櫻花樣的醬油蝶子,還有晴雅頭上的櫻花髮夾。
或許那個粉紅色的夏天,是永遠的粉紅色的回憶,和盛開的櫻花一樣,短暫而美好,所以才在憂傷的江南,也嗅出了粉色的、甜甜的夢香。
周馨若眼眶溼潤,她愛這片土地,也愛他鄉的過往,她不恨,因為去恨一樣東西是要有很強大的能力的,她沒有。
那天,寧靜的夏夜,幽暗處有螢火蟲在閃爍。
方珺一家離開了晴雅家後,父母也催促著她快點走,她走得特別急,盼著能追上方珺跟他解釋:她雖然知道方珺去找小太妹的事,但她並不在乎,她還是很喜歡他。
但走那麼快,還是沒追的上,路上空蕩蕩的,遙遙的一眼即看到了盡頭,所有人都去參加活動了吧,而追不上的主要原因出在她父母那,他們磨磨蹭蹭的,爭了一路。
仍記得她母親當時說:“早知道不給這個傢伙介紹了,今晚她肯定免不了皮肉之苦,他就知道打她,有點事就打她,把她打死你們就高興了!”
她父親反駁道:“我有什麼值得高興的,這是人家的家事,我們管不了!”
“你說的倒輕巧,你們平時也不勸勸,除了聊技術,就不能說點別的。我懷疑他腦子裡有病,正常的時候那麼好一個人,發起瘋來就是個魔鬼,你沒看到她的後背被打成什麼樣了,肉都黑了,你們真該帶他去醫院看看!”
“行了,行了,操心操心你自個女兒吧,她談戀愛了!”
聽到這句話,周馨若抬腿跑了,她那時也不清楚父母到底在說誰,他啊她的,管它呢。
她跑到家,趁父母和弟弟還沒回來,趕緊給方珺打電話。
電話是方珺的母親接的,說他去朋友家住了。
方珺在當地還有朋友?周馨若不知道哪些人可以被稱作他的朋友,他們認識了一些當地的同齡人,也許方珺的母親指的是那些人其中的一個吧。
但具體是哪個人,她無論如何也猜不出,甚至也不知道其中任何一個人的具體的家庭住址,那些當地人在沙灘上告訴他們的只有:“我家在東邊,離這三公里”,“我家前面有個魚塘”,“我家裡也可以燒烤,去我家玩啊。”
那要去那裡找呢。
她又從家裡跑出來,想找代汝商量她大膽的計劃:找到方珺,帶上晴雅,他們四個人不回國了,就留在日本吧,留在夢幻清亮的北海道,瘋狂地過青春,盡情戀愛,擺脫世俗的目光,遠離煩人的父母,瀟瀟灑灑地活一回。
這是北海道肆意而野性的晚風給予她的勇氣和叛逆。
可是年輕熱血的沸騰總是會被當下主宰世界的人所澆滅,還沒來得及跟代汝講,她就被父親追了回去,逼她上床睡覺,而客廳裡的喧鬧卻一直沒中斷,輪子在地板上“呼呼”地滑過,金屬衣架在碰撞,以及父母刻意壓低的講話聲。
終於等世界安靜了,迎來的卻是母親的敲門,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