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過得好嗎?”他問道。

周馨若想開口回答他,但是似乎無法正常說話了,她便用力地點了點頭。

“代汝這小子挺好的,你嫁給他,是他的福氣。”方珺想用調侃的語氣,讓重逢不要這麼沉重,然而,他自己道出口的話,倒讓他自己的心沉重的像一顆秤砣。

“你過得好嗎?”周馨若問道。

“我啊,我被父母送到英國深造了幾年,後來回到日本工作,我想聯絡你們,但就是聯絡不上,後來......”

他欲言又止,周馨若道:“我明白。”

她真的是明白的,後來麼,後來生活中瑣碎的事太多了,結婚、生孩子、養孩子,工作、堵車、交際、教育孩子,一大堆的事呢,多到哪還記得從前的人了,誰把青春當回事呢,誰認真誰就輸了。

可週馨若感覺他們之間還是年少時那樣,他講上一兩句,她就知道他接下來要講什麼了,有時甚至他不必講,一個眼神對視,萬物明朗,他們一直是很有默契的。或許她會猜錯,但猜錯又有什麼關係,只要他感覺很好,她的感覺也很好,那就好了。

而這次,她確實猜錯了,方珺的感覺也並不好。

因為後來他聽說他最愛的女孩和他最好的兄弟走在一起了。

一個人就不該擁有太炙熱的青春,那裡面可是一個年輕人無法掌控的命運。

可她說她明白了,他就不再說了,說了,又幹什麼呢。

“我走了。”周馨若道。

“好啊。”他又是著急地道,道出來後,即後悔了。

但她已轉身離開了,孤身走在長長的走廊裡,像一朵在雨中綻放的月季。

她就這麼走了。她喜愛花草,猶愛月季,他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地方的月季花,而他還是覺得,江南的月季花是最好看的,在雨中搖曳著綿綿長長的柔情,她還是那麼好看的。

她的眼睛裡,還住著一個十六歲的他,幹嘛跟代汝說“對不起”,想說的明明是“拜託了”。

她就這麼走了。他還有很多很多的話沒跟她說,想聊一聊晴雅,想問她你們和晴雅聯絡嗎?你知道她整容,變成另外一個人了嗎?你知道她一個人帶著孩子過,苦的很麼,不過我拜託了一個信得過的朋友關照她了呢。

可說了,又幹什麼呢。

他還想他們四個人能心平氣和地聚一聚呢,像年輕時那樣,去海灘上,盡情瘋,盡情跑,盡情笑。

而周馨若的背影只化成了一個點,方珺嚥下一口眼淚。

一切只是他的痴心妄想罷了。

回不去的,守不住的,所謂的挽留和狂妄,都是一場幻境。

無需再多言,歲月會知語。

方珺嘆口氣,是微笑的,有種釋然感在血液裡流淌,哪怕仍帶著命運恩賜的苦澀。婚禮掀至高潮,歡快的音樂響起,賓客們開始跳舞,方珺遙遙地張望這一場屬於鮮活的年輕的盛宴,遙遙地,摺疊成一張平行的紙。

他在紙裡打量江南,一面是長滿青苔的石板,一面是高樓矗立的城市。

無論哪一面,搖搖晃晃,跌跌撞撞,眨眨眼睛,就過了一輩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