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幾近喘不上氣來時,他終於鬆開了手,付甜甜仍攬著他的腰,沉默地撒著嬌,好比是尋求慰藉和誇獎的袋鼠。

“路上堵嗎?”嚴諄清問道,明知故問。

她是光著腳從車上下來的,昏睡的路燈下,她的腳踝是腫的,定是堵不堪言,一腳接一腳的剎車。而事實上的確非常堵,暑假期間的高速路況不容小覷,中途的服務區下都下不去,從出發到現在,別說吃飯了,她連水都沒敢喝。

但付甜甜沒有訴苦,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不想讓自己的叨叨不休打破這沉寂的夜吧,輕描淡寫了一句:“還好。”

嚴諄清親了一下她的額頭,道:“想吃夜宵嗎?”

“可以在家裡吃嗎?”付甜甜想坐下來就不要動了。

“可以啊,我派人去買。”他說著開啟副駕的車門,讓付甜甜坐上去,他親自開了車,把車開到他家的院落外。親戚們都走了,車都開走了,路上顯得荒蕪而落寞,這些親戚們只會在路同舟母女倆的生命裡出現一下,以後是不會再出現的,無論她們生老病死,除非路同舟母女倆混的比路家人更體面,但這種可能性在現實中微乎其微。

飯後,路同舟回客房,試戴了一條珍珠項鍊,粉色的珠子串在一根金色的絲線上,每粒都是大顆的藍莓大小,渾圓光潔,中間鑲嵌的陪襯珠子小如米粒,一大一小,流彩靈動。項鍊是路同衫的女兒送的,路同舟的這位外甥女現在是一位小有名氣的珠寶設計師,所以她才一眼看中了這條項鍊,在潛意識裡認為這應該也是她外甥女設計的,也是極其用心的。

反正一見鍾情,怎麼樣都漂亮,今夜註定無眠,她戴上去對著鏡子左照右看,越看越認為外甥女的品位好,送這禮物是用心了,甚至幻想就算從路家拿不到錢,那讓這位外甥女把她往藝術道路上帶帶也挺好的。她多少具備些藝術細胞和審美能力,假如也能做個珠寶設計師,那比虞桑梓的那個女人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吧。

那個女人開了旗袍店,大小是個服裝設計師嘛,兩人都是“師”,不分上下吧。

路同舟到了窮途末路,仍在比較,和那個女人比較倒成了她的精神支柱。

路璐和她住一間,路家就是這麼安排的,一間屋子裡擺了兩張床,跟賓館裡的雙人床單間似的,或許路家就是故意不想讓她們產生“家”的感覺吧。路璐躺在那,乏的骨頭快散了架,催促了路同舟好幾次睡覺,路同舟這才潦草地洗了澡,上了床。

路同舟不捨得睡一覺,明天她們就要不必捲鋪蓋但得走人,她的夢還沒開始做便毀滅了,不甘心卻無能為力,而上述這一切存在的前提是,她心知肚明她們必須走,沒有絲毫討價還價的餘地。

這個結局像是和命運較量的再一次失敗。

躺下沒多久,路同舟感覺脖子癢,巨癢難耐,說是晚上吃了不該吃的,引起過敏反應了吧,可能性又不是很大,路璐和她吃的一樣的,而她又不是敏感體質,真是奇了怪了。癢到不行,爬起來開燈一看,脖子上一圈紅腫,跟戴了一條項鍊似的,這不由叫她懷疑起外甥女送的珍珠項鍊,想打電話諮詢嚴諄清其中的貓膩,畢竟他們初來乍到,對血緣關係上親人的人品一無所知。

而路璐想到嚴諄清說過的“拿了路家不該拿的,吃了也要吐出來”的理論,勸母親算了吧,別問了。她跑到房外,找了個家中的阿姨,問阿姨要了薄荷膏,給路同舟塗了後,紅腫沒消除,但不那麼癢了,說明好歹起了點作用,她們便不計較了。

不敢拿牙咬試這珠子的真假,路璐找到一個鋼製的打火機,路同舟拿起打火機對準一粒珠子一拍,珠子立馬粉碎,像麵粉捏的一般,母女倆相視一看,悶聲不吭地把虧給吃了。

路同舟了無睡意,仔細地琢磨了一番,恍然反應過來後,直罵自己是豬腦子。她的外甥女,路同衫的女兒,那就不是和路璐一個輩份,兩人在路家的身份是相同的,這女孩子不對她們有敵意,那對誰有敵意。

思來想去,出了一身冷汗,這項鍊是送給路璐的,倘若不是她先試戴,碰上了還未婚的路璐的細皮嫩肉,後果不堪設想。果然大家族裡是非多啊,物慾迷住了人心,在當今法治社會,下三濫的手段也用的出來。

如此考慮,路同舟感覺當年的出走也是帶來了一些好處的,至少讓她的女兒過上了無需提防的普通生活,人生苦短,溫飽即可,天倫之樂,不在富貴。

哎,現在的狀況,還是她開店作出來的吧。

路同舟生出濃郁的愧疚,想跟路璐細聊聊,路璐已睡著了。

親人間的鬧劇,終歸是以鬧劇的形式收場。

可男女間的感情就不一樣了。中國人對待親情的態度向來比對待愛情要斬釘截鐵,親人間有了矛盾和背叛,哪怕心裡再割捨不下,哪怕痛苦難耐,在面上黑即是黑,白即是白,彼此間的傷害是要記恨很久的。但對待愛情呢,好了傷疤忘了痛,藕斷絲連,轟轟烈烈,百轉千回,峰迴路轉,奇蹟和曙光同在。

於是浮世中的小女子寄駐在家庭中的希望很渺茫,而在尋覓另一半上,往往能耗費整個生命。

在等外賣的期間,嚴諄清把付甜甜帶到了自己的房間,兩人云雨了幾番,一刻沒見,如隔三秋似的如膠似漆。嚴諄清情到深處,不禁用了力,付甜甜叫的酣暢淋漓,除了用這種形式來表達愛意,還能用什麼?

好像沒有了。

男女間不都是這麼幹的,越折騰說明越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