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瑾道:“你的話是沒錯,但以你姐現在的身份,給你求人辦這樣的事不合適。”

晨子不知是涉世未深,還是故意臉皮厚,回道:“我姐現在什麼身份?提拔當領導了?”

崔瑾有點氣,這幫親戚真是沒完沒了了,把他女兒要逼到哪個地步才算完,氣了又難受,晨子的母親和他一塊去掃墓的時候,哭的那叫一個悽慘,他相信她的哭是真心實意的,她對崔銘生的感情也是真心實意的。

但是。

哎。

崔瑾直說道:“你姐就是管企業的,欠了企業家的情拿什麼還,這年頭誰會白白給你好處,你姐還人家情了,是不是等於犯了錯誤,弄不好你姐的工作也丟了。”

晨子不死心,嘟囔道:“哪有這麼嚴重啊,大家不都走後門麼,姐,你不會當領導了就嫌棄我了吧。”

崔銘生根本不知說什麼好,這時周寧道:“晨子,你想換個什麼工作?”

晨子沒想到周寧會接話,他這個表姐夫向來是不管崔銘生孃家這邊的事的,崔銘生家的親戚們在明面上沒表現,而在背地裡沒少議論。

他嘟囔著:“我也不知道換什麼,就想換個工資更高的。”

周寧道:“非得還在現在的公司裡嗎?”

晨子道:“那倒不一定的,只要工資到位,哪都行。”

周寧道:“不想繼續幹司機了?”

晨子猶豫道:“比現在工資高的話,又能清閒點,司機......再幹幹也行。”

周寧道:“瞭解了,這樣吧,我認識幾個辦企業的朋友,回頭我問問有沒有合適的職位,你放心,我會盡快給你答覆的。”

晨子道:“啊,姐夫你出面啊”,他瞟了一眼崔銘生,似有意見要發表。

周寧道:“你姐給你找這份工作,託的是她的同學胡舍,但我跟胡舍更熟,我昨天還跟她一起吃飯了,所以你以後有什麼事就來找我,你姐只知道一心撲在工作上,不善人際,你找她沒用。”

晨子兩眼放光:“真的啊姐夫,還是你有本事,那我以後可抱你大腿了。”

周寧淡定地夾菜吃,道:“一家人別見外,但我的能力也有限,能幫我會盡量幫的,換工作這事你也別心急,既然要換,我們就換個靠譜點的,你說呢?現在手頭的工作你也要好好幹,領了人家的工資,就得給人家把活幹好。”

晨子道:“那是肯定的姐夫,好歹是我姐給我找的工作,我撂挑子了,我姐這邊也說不過去啊。”

周寧笑道:“你拎得很清麼,有前途。”

晨子受到了誇獎,很高興,端起酒杯道:“姐夫,來,來,我敬你一杯!”

周寧端起酒杯招呼其他人:“爸,媽,小琰,憶少,銘生,周安,來,我們一起喝一杯。”

雪兒叫道:“爸爸,我也要!我也要!”

大家都笑起來,氣氛陡然變輕鬆了,崔銘生目睹丈夫運籌帷幄的能力,恍恍然喝下一杯紅酒,她感覺從沒喝過這麼好喝的酒,在她的婚禮上也沒有。

路家以極高的規格招待了路同舟母女,人丁興旺,濟濟一堂,觥籌交錯,開始時大家還會過來問她們幾句,用極客氣的語氣,開席了,就變成各吃各的,各聊各的了。

這裡民風熱情,路璐被動地喝了小半杯白酒,略有些頭暈。路同舟基本上沒動筷,別人來敬她,她只是輕微地抿一抿,和路璐也不交流,同在路上激動的情緒相比,心情要寡淡許多。終其原因,是她們來了以後,七八姑八大姨的,送了路璐許多物件,首飾、絲巾、衣服、包包,但凡會拿來送女孩子的那些物品,他們全想到了。

白得了這麼些,路同舟反而不開心了,她給出去的紅包,估計買足這些東西還有結餘,那她圖什麼呢,圖的是路家人初見路璐的態度。

他們沒把路璐當家人,當的還是客人。

見到她這個時別多年才踏進家門的女人,所有人都平靜如水,似乎他們已經接受了她從人間蒸發的事實,早不抱希望了。大型認親現場是不存在的,哭哭啼啼的戲劇性場景是沒有的,對於她十八歲時犯下的錯,所有人都選擇了遺忘,遺忘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遺忘她這個人。

她帶回來的不是激動,倒像是麻煩。他們對她只客氣地笑了笑,只短短的一笑,笑得相當敷衍和虛假,包括她年邁的父母。

路同舟剛踏進這家時,本還有點想哭的,搬家了,但房子還是原來的格局,樸素大方的院落,不帶任何地域特色,外觀稱不上華麗,甚至平平無奇,從前他們一家人在裡面過的是同樣平平無奇,卻衣食無憂的幸福生活。

可三十多年過去了,物是人非,生活在變,人在變,哪怕物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