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過北海道,見到過類似的店,但那也是很多年前了。”

“類似的店很多地方都有吧?不一定日本有。”

“是呢,我也是跟我舅舅瞎說的,沒想到他口無遮攔。”

路同舟似乎是鬆了口氣:“謝謝你們啊,這幅畫我很喜歡,我一定會掛在店裡最顯眼的位置。”她是不會對別人回報幾杯咖啡的情誼挑三揀四的,客氣地敷衍了過去。

路璐想著,路同舟的欲蓋彌彰倒顯得心虛無比,但把這幅畫掛在店裡,會讓路同舟的自虐傾向加倍吧,代汝像是看出了路璐神情中的嚴肅,肆無忌憚地盯著她的臉。

路璐臉一紅,他今天穿著白色的Polo衫和卡其色的休閒褲,衣服上沾染了顏料,褲子皺巴巴的,和西裝革履的高管判若兩人,可她在他面前,無論他什麼樣,她都是任他“擺佈”的無措樣。

“時間不早了,我們先走了。”路同舟打算告辭。

陳伯挽留道:“一起吃頓便飯再走吧,我侄子晚上也走,吃完飯讓他送你們。”

“不用了,我們打車也方便的。”

“打車不方便吧,反正我也回市裡,順路的。”代汝道。

陳伯道:“是啊,別客氣嘛,飯已經燒上了。”

路同舟瞄了一眼代汝,是心有餘悸的不爽感覺,代汝也識相,不想當眼中釘,道:“我出去走走”,又對路璐道:“我在山後面的人家訂了竹筍乾,你要不要去挑一些?”

路璐擺手道:“我們不用了。”

路同舟沒表態,代汝便走了出去。

三人在屋內,陳伯請她倆隨意坐,有個中年婦女從廚房裡端出茶水,杯盞是七彩玻璃質地的,極為精緻通透,掌心一握,五指流光,仿若藝術品。茶是紅茶,微甜,加了淡奶,很好喝。

陳伯邊著手在新畫布上畫畫,邊解釋婦女是附近的村民,僱來每天給他做兩頓飯。他笑稱年輕時畫的畫沒人看,上了年紀了,突然被一個知名的畫家賞識,約畫的人便多了起來,窮了一生,早看淡錢財了,但就是喜歡畫,一天不畫畫,全身難受。

路同舟許是沒去注意他的話,徑直問道:“老陳,你這套茶具哪來的?”

“我姐姐送的,剛我侄兒說了,他們早年常去日本,從日本帶回來的,還有這個花瓶也是。”

陳伯努了一下嘴,母女倆順勢看去,茶几上擺著一個菸灰色的瓷瓶,也是一隻手的高度,瓶身上有幾點釉斑,瓶裡插著一枝帶果的香樟,很雅緻。

路同舟沉默了一會,然後低頭看手機,看了很長時間,也不知道在看什麼,路璐無所事事,便走到木屋外閒逛。

“路律師。”

咦,路璐扭頭看到代汝:“你不是說要去山後?”

“我在等你。”

“你怎麼知道我會出來?”

“你說呢。”

路璐又是臉一紅。

代汝抬起手中的小竹籃,道:“撿了一籃的松果了。”

路璐笑道:“你還有這興致。”

“到了這地方,沒興致也有興致了,不是嗎?我舅舅是個老頑童,很單純,除了畫畫,這輩子什麼都不會。”

他眨了一下眼,無比可愛,截止現在,今天下午過的都像做夢。路璐隨他往屋後走,屋後有一大片菜園,菜園裡種著瓜果蔬菜,籬笆上爬滿了羽葉鶯蘿。腳下是厚重的樹葉,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偶爾也會有蟲子沙沙地爬過,她穿著高跟鞋深一腳淺一腳的,彷彿是踩在棉花上。

“當心點。”他說著伸出手,是要拉著她。

路璐遲疑了一下,把手伸了過去,不確定自己這個行為是勇敢還是自作多情。

他的手心特別暖,牽著她走在迷濛的叢林中,自然地問道:“這兩天案子接的如何?”

在黑夜與白晝交接的昏沉的光線裡,路燈懶洋洋地開始“營業”,他的聲音像是擋住了風聲的牆,他的模樣不似跟她同齡的男生年輕,但比同齡的男生穩重踏實,叫人想去依靠。

“接到快失去知覺了”,路璐開玩笑道:“啊,今年夏天的小龍蝦管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