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媽媽為什麼老是讓我和別的小朋友做朋友?”

“因為”,崔銘生兀的想到了自己的童年,幾近哽咽:“因為大家都覺得這麼做比較好。”

“媽媽也覺得好嗎?”

“額……媽媽覺得你開心最重要,你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想法來做決定,但是欺負小朋友肯定是不對的。”

“嗯,我答應媽媽,不會再闖禍了。”

“你是羨慕希希的裙子漂亮嗎?”

“才不呢,我才不羨慕。”

“待會吃完飯,媽媽給你去買兩件新裙子好不好?”

“不要,我不要新衣服了,小姑剛給我買了好多新衣服。”

說雪兒不懂事吧,她比哪個孩子都懂事,崔銘生摸了摸她的頭,雪兒又道:“媽媽,你愛爸爸嗎?”

崔銘生陡然一驚,想到周安跟她提過雪兒也問過周安同樣的問題,而這個問題跟大人好糊弄,跟一個孩子怎麼解釋呢。

她故作輕鬆道:“你一個小囡囡,懂什麼是愛呀。”

“我懂媽媽,愛一個人就是會一直想著他,睡覺的時候想,吃飯的時候會想,在馬桶上嗯嗯的時候也會想,我愛媽媽,也愛爸爸,我每天在幼兒園都想你們。”

崔銘生偷偷拭了一下眼角的淚:“爸爸媽媽都愛雪兒。”

“那爸爸怎麼不回來呢?”

“爸爸要工作呀,爸爸賺錢給雪兒買薯條,買冰淇淋,買蛋糕......”

“那我都不吃了,我要爸爸回來。”

“爸爸,爸爸很快就回來了。”崔銘生撒了個謊,她發現謊話說多了,好像就變成真的了。

“媽媽,我馬上放暑假了,你帶我去看看爸爸好不好?”

暑假,國慶假期,似乎再不和他見一面,努力掩飾的問題會一點點地浮出水面,直至所有人都知道他們之間存在的裂隙,沒有不透風的牆,她的父親也早晚會感覺到這股風。

在女兒面前,崔銘生重重地點點頭,夕陽已近天邊,倦鳥歸巢,母女倆手牽著手走在江南草木叢生的夏季裡。崔銘生恍然以為是小小的自己,走在如似的景色中,心情和逐漸降下去的氣溫一樣慢慢變涼,那是結束了一天在親戚們的注目中的“演員”生活,又想到了逝世的母親。

破例在工作中小小的偷了個懶,還有一個原因,是她母親的忌日,今天所有的悲傷情緒,都是在這個前提下被催化的。

那個男人,雪兒的父親,至始至終沒過問一句。他從前是會提前詢問她何時去掃墓, 要帶哪些東西,雖然崔銘生從不要他準備什麼,但一個女人要的並不多,往往只是情感關懷罷了。即便他真的太忙,把她母親的忌日給忘了,倘若他能多關心一點孩子,在孩子放學後跟雪兒打打電話,視個頻,她也不會如此的怨恨他。

她從不敢主動跟雪兒提跟爸爸影片,她不確定周寧會不會接通影片電話,或許他會找藉口摁掉,就算他接起來了,她保證不了他能給孩子一個笑臉,沒準他還會把被打擾的怒氣發到雪兒身上。

畢竟他是一個在孩子生病住院時,臨陣脫逃的爸爸。

但要帶著孩子去新疆,總歸是要跟他商量的,可不是今天,此時此刻,連守護“港灣”這個理由也說服不了崔銘生,隨便吧,什麼都別想了,她對自己說。

她緊緊地拉住孩子的手。

城市裡許多人進入了夢鄉,月亮剛升起來,付甜甜才回到家。她先回的是自己的公寓,洗了澡,吹頭髮的時候,總感覺哪不對勁,總感覺還有什麼事沒做,直到手機上進來一條二成叔的簡訊,才恍然想到了被晾在出租屋裡的嚴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