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棵茂盛高大的柚子樹,枝丫上結滿了拳頭大小的柚子。

樹上會有螞蟻吧,跟她一樣,微小到沒人注意,卑微到隨便阿貓阿狗的,一腳就能把她踩死。

無需再撐下去了,起身草草地告別。

李主任還在虛偽地叨叨叨:“當律師千萬不能逞強,有多高的水平辦多大的案子,路律師可要站對隊伍啊,你還年輕,以後那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還站對隊伍,去他的株連九族。

路璐逃到公交站臺,天知道她現在有多想見到付甜甜和崔銘生,多想緊緊抱住她們。

撥給崔銘生的電話被微信進來的叮咚聲打斷。

微信是邱斌發的,附帶一張擺在她辦公桌上的咖啡照片。他說去法院開庭,從網紅咖啡店買了咖啡請大家喝,知道路璐愛喝拿鐵,特地給她帶了杯特色的熱拿鐵。

他問路璐去哪了,今天下午她又沒案子要辦,怎麼一直不見人影。

路璐沒看完他發來的一長串內容,就把這條微信刪了。刪了後發現昨天晚上他也給她發過微信,問她怎麼還沒到家,人在哪裡。

哎,他真的不是一般的愛管閒事。

頓時一股腦的悲憤傾瀉而出,然而,給崔銘生連打了兩個電話,崔銘生都沒接,路璐的怒火也快熄了。在社會里跌爬滾打這麼多年,社會經驗沒長進,不受人待見的次數卻並不少啊。

漸漸的,平復情緒需要的時間越來越短,人也越來越佛系。

要不是被路同舟的“追債”壓著,甚至覺得這輩子就這樣吧,別掙扎了,反正爛泥扶不上牆了。沒背景,能力不大,也沒物件,一個人渾渾噩噩地過吧。

崔銘生的手機正放在辦公室裡,她人在單位的會議室。

今天的會議內容對她來說至關重要,推薦選舉一個處室的負責人,誰若能當選,那就是從“科員”變成了“副科職”幹部。

會議室前排坐著組織部的領導,她的同事們正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選舉投票,計票的環節。黑壓壓的人群雅雀無聲,崔銘生緊張的心快跳出來了,緊張是源於她對這個職位的“覬覦”。

而她的“覬覦”也並非異想天開做白日夢,在這個單位工作快十年了,勤懇踏實,從不抱怨工作的苦和累,和領導同事相處的也很融洽,為人得體,處事有分寸,就像付甜甜說的,沒人不喜歡那麼惹人愛的崔銘生。

她外柔內剛,從小被教育好好讀書考第一名,書讀得並不差,卻在高考時失利了,被調劑到後來就讀的二本院校裡。即便在這個不怎麼樣的學校裡,她也從沒放棄過追求,室友們逃課,她不逃;大家都在談戀愛,她不談,用實際行動踐行著“讀書是學生的本職”。

從學校到工作崗位,在崔銘生的內心深處,她一直是以一個“好學生”“好下屬”“好同事”的標準來嚴格要求自己的,並不甘心一輩子渾渾噩噩,混吃等死,一事無成。

如今年紀不算小了,在三十五歲之前沒解決“副科”,往後再想提拔就難了。

她的同事開始唱票,聽完所有人的票數,崔銘生把自己的指甲摳破了,她再次落選了。

“小崔,有份總結材料明天上午要用,你今天下班前能弄好嗎?”

出了會議室,坐在電腦前還未緩過神, 她的處長遞過來一份檔案。

“嗯,汪處,我一寫好就發給你。”

“辛苦你了。”

被稱作汪處的人微笑著放下檔案,走了。崔銘生強忍住傷心,開啟檔案翻看,這份總結材料不好寫,要收集大量的資料並做分析,現在已經快四點了,依照她認真的風格,下班前肯定寫不完。

而周安今晚就要離開,在她走之前,崔銘生還想跟她見一面。

匆忙在路璐發來的,約她明天一起吃午飯的微信下回復了一個“好”,便開始著手心無旁貸地寫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