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明空被摔的暈暈乎乎,勉力站起,指著前方道:“這是哪裡?”顏如玉順著他手指方向抬頭看去,卻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再一看四周,空蕩蕩的似一片虛空,哪裡有什麼馬車?再看自己,破損的手套完好如初,馬明空身上也是乾乾淨淨,不覺失聲大叫起來,馬明空定了定神,沉吟片刻,道:“且過去看看。”

兩人向山上走去,一路上鳥語花香、奇松異石,心情漸漸放鬆,行至半山腰,遠處山巒起伏,一條長河盤繞其間,又聽的飛瀑轟鳴聲,轉過山坳,但見一條白練掛於滴翠崖壁,又有一隻母鹿領著兩隻小鹿在山坡上吃草,見人靠近也不害怕,顏如玉不覺嘆道:“聽我姑姑說,我幼時有個同胞弟弟,沒有活下來,他若還在,定是比我還高了。”

她一邊說著,眼中已泛起淚花,馬明空怔在一旁,不知她為何突然這般說,正搜腸刮肚的想著如何安慰她,卻聽她喊一聲“爸爸媽媽”,舍了他,向一顆杉樹奔去,杉樹下,一對中年男女牽著一個青年男子向她迎去,四個人摟坐一團,又哭又笑,顏如玉道:“媽媽,你再不會脾氣差了罷。”

“馬警官,你在找我麼?”馬明空正遠遠的看著顏如玉一家人,忽聽身後有人叫他,回身一看,卻是艾新好從一塊大石後轉出,登時大喜,道:“艾警官,我正要找你,主人一直想讓我問你贏生公司隱秘打金者案件。”艾新好笑道:“無妨,且邊走邊說。”

兩人並肩向上而行,馬明空道:“報警程式是你設定的嗎?”艾新好笑道:“是我設定的。”馬明空又道:“為何留下‘我知道你們是誰’這樣的話?”艾新好笑道:“警示之用,警方常用手法。”馬明空又問道:“你知道吉復理同伴們的去向嗎?”艾新好答道:“24小時已過,灰飛煙滅。”

兩人一問一答,艾新好對答如流,馬明空微覺詫異,側眼看去,只覺艾新好眉目異常清晰,一張臉好生熟悉,似在哪裡見過,沉吟間,忽覺腳下微微顫抖,向山下一看,顏如玉一家人氣喘吁吁的趕了上來,顏如玉邊跑邊衝他大喊:“快跑,山腰都不見了!”

一群獸鳥跟在顏樂春後面,滾滾處濺起泥草飛揚,似有一條無形黑洞在那裡驅趕,跑的慢的、跌倒在地的,均被捲入黑洞,顏如玉父母踉踉蹌蹌的和她脫了手,也被貼著地面捲起,顏如玉大叫一聲,竟迴轉身停在原地,迎著席捲而來的黑暗,對馬明空在身後的叫喊充耳不聞,那黑麵捲過她頭頂,眼看就要捲成一個黑洞,一道鮮明燦爛的陽光伴隨著嗡嗡嘈雜聲自空中傳來,顏如玉和馬明空一起抬頭看去,頓時被照耀的睜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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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是誰嗎?敢拿槍指著我?有種線下見真章。”

顏如玉和馬明空睜開眼,陽光透過雲層撒在街道上,四周圍站著一圈人,一虯髯壯漢拿槍指著一個跪在地上的戴著高禮帽的年輕人,那年輕人手持一幅半展半卷的山水畫,手微微顫抖,卻始終不敢再動,只恨恨的道:“有種你殺了我,不然......”話未說完,持槍之人倒轉槍頭,一槍砸暈了他。

馬明空分開人群,不遠處是兩輛馬車的殘骸,向顏如玉叫道:“快看,我們回來了。”

“是啊,你們可回來了。”持槍壯漢收起手槍,撿起年輕人手中的畫,指著畫中山峰頂上數個水墨畫就的小人,說道:“江山社稷圖,入圖者思山見山,思水見水,這些人入了彀,來不及逃脫,終成了畫中人,我再來晚點,你們也就出不來了,”伸手和馬明空握了握,笑道:“我是卓巨堅,我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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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巨堅!哈哈,巨堅!”一號會議室裡,顏樂春笑到打鳴兒,捂著心口,指著小卓道:“哎吆,笑的不行了,你怎麼不叫巨硬呢!”來勇在一旁微笑道:“或叫虯髯客也可以。”

小卓臉紅的像煮熟的蝦子,瞄了一眼旁邊含笑的馬明空,低聲道:“這有什麼,你不也叫顏如玉麼?”

顏樂春依舊笑得直打跌兒,直到聽到馬明空的幾聲咳嗽,才慢慢的止住了笑聲,馬明空心裡無奈的嘆了口氣,他上午從醫院回到分局,聽了來勇等人的彙報,便一直在觀看顏樂春和小卓表演的遊戲直播,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無境國度遊戲,立刻被遊戲畫面的逼真所深深折服,但心裡卻有個大大的疑問,這會兒兩人停下了遊戲,便向小卓問道:“你是怎麼發現我的影體進入的就是無境國度遊戲?”

“全靠小顏,是她首先在遊戲中發現的,”小卓決定好好誇誇顏樂春,笑道:“馬科長影體離開容器後,進入了一片加密雲,觀影臺跟蹤到此,便失去了聯絡,此前我們一直知道網靈們說起一個叫‘無境國度’的地方,卻從沒想到它竟然就是同名遊戲!”

“昨晚回家後一直睡不著,就想著打打遊戲解解悶,遊戲卷面雖不互通,但錢凡這樣的富翁中毒已有月餘,期間便有人去看病或探聽,裡面就有我們福摩圈的偵探,”顏樂春說著,臉卻也微微一紅,解釋道:“福摩圈是遊戲裡一些偵探朋友組成的圈,”頓了頓,又道:“有人猜出了真相,但天使鎮上上下下防範的很緊,這些人不是被驅逐就是被幹掉,我有個偵探朋友比較機靈,借看病之機在錢凡體內種了一個竊*聽病毒,”她雙手一攤,笑道:“反正也不多這一個,昨晚我上線後,便截聽到錢凡和一個新來警官的對話,你們不知道我那時的心情。”

她眉花眼笑,話都說不出來了,過了會才道:“我找不到進入天使鎮的路徑,一直熬到天快亮,才聯絡上那個朋友,一開始他死活不說,逼的我發飆亮出了真實身份,他才怕了,說出了路徑,不過我那時也沒把握帶出營魄,我們玩家進入卷面是要登入的,但老馬的影體在遊戲裡沒有身份,後來我便打電話給小卓,他建議我們直接穿越卷面間的亂流空間,幸而成功,否則老馬你這個穿著營魄盔甲的影體只怕要在虛無網路中漂泊一輩子了。”

她娓娓道來,未了又向小卓氣呼呼的嗔道:“我們拼死逃了出來,你倒好,等你半天不到,原來卻在那裡顯擺。”

“我是第一次進入福爾摩斯卷面,你說的那個地點我半天也找不到。”小卓叫屈道。

“巢狀遊戲是怎麼回事?”顏樂春還待再說,來勇插話問道,他來會議室比較早,正碰到顏如玉帶著馬明空影體落入福爾摩斯卷面,他雖對遊戲向來沒有興趣,但顏如玉解釋的遊戲巢狀卻吸引住了他,顏樂春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在遊戲裡都解釋了,沒聽懂嗎?”

“這個,”小卓咳嗽了一聲,小聲道:“顏如玉的解釋,不是很對。”

顏樂春的臉刷的就紅了,馬明空擺擺手,向小卓道:“那是什麼回事?”他方才進來時,只看到自己影體和顏如玉乘坐的馬車被撞翻,隨即進入一幅畫卷,接著便是卓巨堅趕來迫的那年輕人停止捲動畫軸,他以為來勇口中的巢狀遊戲便是指這幅畫卷,是故也有此一問。

小卓想了想,道:“天使鎮卷面實則是無境國度的遊戲卷面,誰人開檔,已不可考,只是遊戲裡的卷面實在太多,可說是盈千累萬、浩如煙海,系統雖提供了搜尋分揀入口,但大而全的東西很難做精,便有玩家利用系統開放的搜尋引擎自行建立了各式各樣的檢索平臺,這裡面就出了一個天才,構建了一個排行遊戲卷面,在這個卷面裡,玩家的任務便是挖掘系統裡的冷門卷面,他又為這些冷門卷面們設計了一套複雜的積分規則和操控法門,這些個卷面本就冷到沒什麼玩家透過系統登入的方式進入了,若透過這個排行遊戲卷面進入,看起來便像是遊戲巢狀了。”

顏樂春哼了一聲,道:“老馬的影體在裡面死迴圈走不出又作何解?”

小卓笑道:“說來話長,這就涉及到無境國度的遊戲架構了,無境國度本身也是一個遊戲開發平臺,除了三大系統卷面十大主題卷面,其它的卷面,都是玩家利用系統開放能力自行開檔建立的,很多無人問津的死卷面,只要施以小恩小惠,建立者便願意貢獻出呼叫介面,介面都開放出來了,還有什麼操控是不能做的呢?我雖然沒見到馬科長影體在天使鎮的遭遇,但按你的轉述,此卷面似不該如此冷門,不知為何,卻也掛到了排行卷面下,除非,”他停了下,思索道:“除非是有人不想讓別的玩家透過正常途徑登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