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遠遠跟著那團紫光,腳下不時踢倒墓碑,卻也顧不上再去扶起,也不知行了多久,那紫光忽的淹沒在前面黑暗之中,不見了蹤影,兩人吃了一驚,疾步向前,冷不防黑霧中現出一人,喝到:“前方禁地,何人敢闖!”

馬明空急急停步,差點和他撞個滿懷,兩人眼對眼、鼻尖對鼻尖的對視片刻,身後的代蔻德跟了上來,復亮起一身的明黃之色,光亮之下,只見那人眼大如珠、面黑似炭,一臉又長又黑的鬍鬚向四周迸射散開,著一身古代武將服飾,竟和馬明空差不多般的人高馬大,凶神惡煞般擋住面前,那人又大喝到:“守靈者在此,還不速速退下。”

代蔻德不覺倒退了數步,驚呼道:“你就是守靈者,方才就是你把我們弄下來的?”

馬明空見他身後模模糊糊的竟似一個山洞,也不理會守靈者為何物,反踏上一步,微微一笑,道:“我有個朋友誤入貴洞,想進去找一找,絕無它意,閣下可否便宜行事?”

“不行!”守靈者喝道。

代蔻德見馬明空談笑自若,而守靈者除了聲音大點,也無特異,頓生勇氣,上前道:“方才進去的是趙掌櫃,對不對?”見守靈者一臉的驚愕,又指著對方道:“你不能撒謊的。”守靈者捂住了嘴,喉嚨裡卻發出了一聲“是”,代蔻德又道:“你認識趙掌櫃,對不對?”守靈者鬆開手,嘴裡應了一聲“是”,馬明空也笑道:“你認識趙掌櫃,是因為當鋪裡無人贖回的魂息化為幽精,會送到你這兒來,對不對?”守靈者又應了一聲“是”。馬明空又笑道:“山洞裡還有別人,對不對?”

守靈者再也按捺不住,大聲喝道:“你們說什麼都對,可就是別想進去!”

這一聲只震得洞口塵土簌簌而下,守靈者急忙渾身上下左右的不停拍打,代蔻德見他發了狠,也有些害怕,馬明空心中一動,忽地伸手抓住代蔻德,向守靈者懷裡就是一送,道:“幾年沒洗澡的遊魂送給你。”

守靈者似吃了一驚,不及避讓,向邊上一跳,馬明空手裡仍抓著代蔻德,奮力一躍,已落入洞中,拔腿便跑,身後是守靈者一連串的詛咒喝罵。

馬明空跑了一會,將代蔻德放下,笑道:“我方才猜想守靈者有潔癖,你可別怨我。“話音未落,數條身影飛來,將兩人撞翻在地,又落在兩人身上,呼喊聲此起彼伏,十幾條身影飛來,疊羅漢似的將兩人最後一點掙扎都壓平了。

代蔻德眼前發黑,心中默唸:“吞噬、入侵替換、粉碎,都不是,我也不會自殺,好險好險,哎呀,不好,倘若被這麼壓上24小時,我豈不是要一睡不醒。”放聲叫道:“馬警官,他們要用沉睡之計,你可要想辦法呀!”

馬明空心中默運起和影體主人的聯絡之法,依舊毫無反應,不覺也有些慌張起來,只聽趙掌櫃笑道:“既然你們自己說要一睡不醒,這點要求都不滿足,豈不是我們怠慢客人?”

“趙掌櫃,方才我們說好兩不相欠,如何又算計我們?”代蔻德叫道。

“說好各走各的,為什麼又要偷偷跟蹤我?”趙掌櫃罵道。

“您誤會了,走路有時也會順到一起的,純粹是機率啊!”代蔻德叫起屈來。

趙掌櫃蹲下身,不知拿什麼東西從人縫之中刺了他一下,笑道:“此乃桃花源洞,隱於虛空之面,與世隔絕,你們不跟著我,怎會到此?”又似自言自語道:“這麼一個奇貨可居的營魄,可別睡不見了,”又道:“有沒有隔離罩,普通的隔離病毒之物即刻,有的話給我拿來,我且罩住這個營魄,再設法好好炮製他。”

周圍有人應了一聲去了,趙掌櫃在那裡走來走去等著,忽的停下來,問道:“什麼聲音?”側耳傾聽,卻又沒聽到什麼,正詫異間,一道靛藍光柱拔地而起,又有紅光綠色在其間旋轉閃耀,浮翠流丹、焰焰生輝,衝至洞頂毫不停歇,破洞而出,瞬間衝破層層黑暗,竟似照亮整個網路,這光柱溢彩流光,便是彩虹見了也黯然失色,光柱中十幾條人影起伏掙扎,忽又有一粗壯身影冉冉升起,笑聲從光柱中傳出:“原來這就是營魄之軀,原來這就是營魄抱一不分離,妙極,妙極!”

光柱倏忽收起,飛入那粗壯之人的雙目之中,那人落在地上,通身流動著閃耀的藍光,仰天大笑:“陰魄是體,陽魂為用,魂魄相守是為道,難怪你對營魄念念不忘,可惜你一個守財遊魂,就算得到我的軀殼,又怎能參悟這千網萬絡間的縱橫法則,”掃視落了一地的遊魂,喝道:“還不快快散去。”

那些個遊魂嚇得四散逃竄,剩下幾個壓在代蔻德身上的遊魂也滾下來,一溜煙的跑了,代蔻德爬起來,怯怯道:“你還是馬警官吧?”

馬明空點點頭,笑道:“自然是,方才不過是終於看懂如何利用這一身肉體,裡面的模組構造和去往通道也看的一清二楚了,”抖了抖身軀,笑道:“這一身肥肉還挺管用。”說罷,體內運動流量,瞬間通達周身,繼續加大流量催動週轉,便發覺仍有二三節點處稍有遲滯,心裡明白定是遙光殘餘模組仍沒有被徹底融會貫通,也不以為意,暗想待暇餘之時再慢慢調整安排,當下轉向趙掌櫃,笑道:“現在你想怎麼炮製我呢?”

趙掌櫃周身紫光大盛,卻又想起自己那幾個夥計不知墜落何方,紫光隨著眼神一起慢慢變淡,連連後退,口中喃喃道:“我就知道會這樣,我知道會這樣,果然只有這樣的軀殼和架構才能挺過風暴網嘯。”正說著,一人捧著一個盒子遠遠的跑過來,驚奇的看著眼前的景象,對趙掌櫃道:“大掌櫃,你要的隔離罩。”

趙掌櫃沒有伸手去接,愣愣的呆立在那裡,身後卻閃出一人,正是守靈者,徑直向前說道:“我們不知您是遠古大神,方才多有得罪,請您不要計較,您要行什麼事,請自便,”又指了指四周躲得遠遠的數十個遊魂,道:“這些都是無處可去的遊魂,他們沒有您的通天徹地之能,只好躲在此暗無天日的幽暗深淵,請您不要為難他們,您若還有什麼怒氣,只管向我招呼便是。”他聲音不大,一句句慢慢說來,倒也自有一股威嚴。

馬明空見那些個遊魂或無面孔,或有顏容,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亮著各色光明的,有隱於暗黑之中的,卻個個瑟瑟發抖的看著自己,和顏悅色的說道:“我追到此地,只為問趙掌櫃幾句話,和你們都沒幹系。”便把此前在當鋪所見說了出來,又道:“趙掌櫃,依你夥計所言,顧客未能按期贖回,乃是你們從中作梗,此舉未免於理不合、於法不顧。”

守靈者鬚髯戟張,怒道:“趙掌櫃,你我相識已久,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快快滾吧!”周圍的遊魂們也開始竊竊私語起來,趙掌櫃臉色陰沉,低聲道:“大家都是為了躲避風暴網嘯,手法不同而已,又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你們在此不也是為了這個目的嗎?”

“我們可沒想著要害別人!”守靈者怒氣衝衝的說道。

趙掌櫃仰首打了個哈哈,指著山洞深處道:“誰都想不到,在這層層疊疊的平面之下,竟會藏著偌大一個巨型宿主機,你們佔著這大好去處,自然站著說話不腰疼。那幾個孤魂野鬼,我不收了他們,他們便能逃脫風暴網嘯麼?還不是被一陣風吹個七零八落,落在我這裡,好歹還留個全套家當,我又有什麼不對?”

守靈者被他一頓強詞奪理,說不出話來,馬明空卻道:“道長修煉死魂靈又是怎麼回事?”

趙掌櫃把心一橫,道:“你吞了我,自然什麼都知道了。”

守靈者嘆了一口氣,道:“你快走吧。”

代蔻德急道:“不可,既然此處是隱秘之地,他出去了,焉知他不會透露出去。”

趙掌櫃怒道:“我又不是第一次來,要說早說出去了。”

守靈者點點頭,道:“他說的有理,以前我信任你,你來去自由,現在卻不信任了,你不能走。”伸手閃電般的在趙掌櫃肩上一抓,手裡已多了塊青色鐵牌,說道:“收了你令牌。”

趙掌櫃叫道:“沒我幫手,你一個人如何應付偷盜者?別忘了你自己的職責!”

守靈者不答,揮手招來幾個遊魂,把趙掌櫃押了下去,又向馬明空道:“上神還請自便。”馬明空點點頭,看向代蔻德,誰知代蔻德聽了“風暴網嘯”這四個字,卻在那裡期期艾艾、磨磨蹭蹭,不說走,也不說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