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秀瞥了那官員一眼。

是方無行的黨羽!

好小子,好歹毒的手段,怕是早就算計好了!

顏秀心底下慍怒,腦筋瞬時急轉,不待文帝表露態度,淡然一笑道:“成大人,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老夫了,老夫自知有幾斤幾兩,絕不敢作此痴心妄想。對了,聽說成大人前一陣子還上書擁護方小閣老,雖然不知為何突然改弦易轍,轉而向陛下舉薦老夫,但這份好意,老夫心領了,不過卻著實不敢領受,內閣首輔,百官之首,何其重要,老夫何德何能,敢擔此重任。”

他一番太極拳,輕描淡寫間,便將矛頭指向方無行。

只怕就算是傻子,此刻也能看得出來,那位成大人急著擁護顏秀做首輔,怕便是受了方無行的指使!

這是捧殺!

何其陰險的手段!

方無行聞言,臉色瞬時陰沉下去。

那位成大人,更是臉色憋的脹紅。

文帝許久無聲,突然呵呵一笑,說道:“顏閣老怎能如此妄自菲薄,無論是資歷,還是能力,顏卿都配得上做大齊的首輔。”

這話一出,方無行臉色變得更是難看,儘管死命壓抑著,可眼睛仍舊不知不覺變得充血起來。

不過文帝說完,下一刻便又道:“只是,咱們大齊委實人才濟濟,也有不少人未必就比顏卿差了,也正因如此,朕才猶豫不決,一時三刻,不知該擢誰為新一任的內閣首輔。”

方無行登時豁然開朗,輕舒了口氣。

顏秀面色如常,拱手說道:“陛下聖明,老臣才疏學淺,況且業已一把年歲,也就忝活一把資歷,無論是能力,抑或精力,都比不得年輕人了,所以這首輔之位,老夫著實非合適人選。”

文帝問道:“那顏閣老覺得,誰可為首輔?”

顏秀想也不想,說道:“自然是方小閣老。”

他竟舉薦方無行,百官頓時一陣騷動。

顏、方二人,幾乎已是勢同水火,恐怕無論誰做了這個內閣首輔,都決計不會有對方的好果子吃,可顏秀竟然舉薦對手坐這個位置,多半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文帝也是訝然之色一閃而過,饒有興致地看向方無行,問道:“方卿,你怎麼說,可有心思,擔此重任?”

這個“可有心思”,委實問得妙極,方無行一驚,上前拱手,低頭說道:“顏閣老如此資歷以及能力,尚且虛懷若谷,自謙不能擔此重任,微臣相較於顏閣老,便如螢火之光,豈敢與皓月爭輝,又怎能擔此重任。”

文帝訝然道:“今日真是奇了,你們平素,但有政見不和,必是極力相爭,怎的今日竟是互相謙讓起來,難不成這內閣首輔,是燙手山芋,讓你和顏秀,都不敢接手麼。”

顏秀一凜,忙是躬身拱手道:“老臣並非不替君父分憂,而是真的自知斤兩,不敢擔此重任。”

方無行不由納悶,有些猜不透顏秀的真實心意,這番話說出來,或許這老狐狸便真的無緣首輔之位了,難道他竟真的不想做內閣首輔?

荒唐!

怎麼可能!

方無行隨即心中一嗤,亦趕忙對文帝躬身拱手,誠惶誠恐道:“微臣亦然。”

滿朝的文武百官,亦是都有些迷糊了。

怎的這兩位閣老竟突然謙讓起來了,陛下有意讓他二人其中一位做首輔,卻偏都推辭不受,這可真是咄咄怪事。

唯有陸沉猜出幾分端倪。

顏秀不愧是老狐狸,一番話下來,毫無對首輔覬覦之意,換而言之,便是毫無一絲對權勢的貪戀,而如此,卻是正中文帝下懷,因為文帝絕不會讓一個野心勃勃的臣子去做這個內閣首輔,這老狐狸越表現的避之不及,就越有可能讓文帝安心,讓他登上首輔之位,

而方無行也推辭不受,只怕是摸不準文帝的深意,索性便隨顏秀一起自謙起來。

這兩位閣老一個比一個謙虛,皆都自覺沒有資格做內閣首輔,反倒是讓首輔之位的著落愈發撲朔迷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