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破曉,申正時分。

等陸沉帶著督監院一干人趕到皇城,正好時逢宮禁解除,百官陸續進宮上朝。

倭人的屍體都已被拉到後山集中焚燒火化,乾德門門口地面的鮮血,亦被沖刷擦拭的乾乾淨淨,但那場驚天動地的倭人闖宮事件,卻是無論如何也難以掩飾,當然也沒誰想要掩飾,前來上朝的百官俱已知曉,驚駭萬分的同時,亦不由心生幾分忐忑。

倭人闖宮,意欲圖謀陛下,即便未遂,卻也斷然不會輕易翻篇,此次早朝,多半得有人被革職,或是人頭落地!

雖然陛下寬仁,可倭人都打到家門口了,又豈能不怒?

總得有人為此而承擔責任,去承擔陛下的怒火。

懷著各種心思的百官陸續入城進宮,而陸沉奔波了一晚,卻是一直未抽出時間回府換上官袍,雖然守護皇城的羽林軍沒有對他阻攔,任由他隨百官進入城門,可宮中的禁軍卻是眼睛裡不揉沙子,不穿官袍者,未得上面放人指令,一律攔住!

陸沉被攔在了乾清宮外,無奈之下,卻也束手無策,這些皇帝的門衛,可不管你是三品大員,還是勳爵顯貴,鐵了心硬攔著不放,就算是皇親國戚也得乾瞪眼。

“陸院長,早朝即將開始,為何在此駐足不入啊。”

忽然只見內閣首輔楊文昭走到身前,對他捋須笑道。

陸沉苦笑道:“昨夜發現倭人有所圖謀,於是一直在京兆府和皇城間往來,沒有抽空回去換上袍服,結果被當做了閒散人員,硬著攔著下官不讓進去。”

“還有這等事?”楊文昭一笑,說道:“既然這幾位禁軍衛士認不出陸大人,陸大人就跟著老夫進去吧。”說著自顧走進宮門。

陸沉緊隨其後,那幾個守城門的金甲衛士紋絲不動,如若雕塑一般,沒有再行阻攔。

果然是身份差異啊,陸沉不由感嘆,能讓皇屬親軍衛士乖乖讓路不敢言語的,放眼整個大齊,除卻文帝以外,恐怕也就是鎮國公葉寰、後庭監掌印太監錢謹,再者就是這位內閣首輔楊文昭了。

和楊文昭並肩前行,陸沉也不怕逾越。

楊文昭雙手捧著芴板,目不斜視,徑直前行,說道:“昨夜發生的事情老夫都聽說了,若非陸院長窺見倭人圖謀不軌,前來告知羽林軍防範埋伏,後果委實不堪設想。”

陸沉道:“也是偶然,下官前一陣子遇刺,為保證家人安全,便抽調了一些官署中的鷹衛,到我府邸警衛。”

“昨夜睡醒,下官到府外檢視手下人有沒有偷懶,結果正巧撞破那倭人首腦服部一藏和其部下的談話,想到他們有可能會立刻採取行動,夜潛入宮,於是便急慌慌率屬下來皇城告知,好在,總算是沒有白跑一趟。”

“根據京兆府給出的潛伏於京中倭人的人數,與死在皇城的倭人屍體進行比對,倭人近乎全軍覆沒,只有一條漏網之魚,不過相信總能抓到的。”

楊文昭在聽到陸沉說起遇刺的時候,眉頭不由一皺,但還是耐心等陸沉講完,才詫異道:“是誰竟敢在京畿重地,行刺朝廷命官,陸大人可有線索沒有?”

陸沉搖頭道:“暫時還不能確定,待證據確鑿,下官會向他討個公道的。”說完斜視覷了一眼楊文昭的臉色,想要置自己於死地的,除了錢謹,這位內閣首輔,也有很大的嫌隙啊。

自己還是一介布衣或是鴻臚寺少卿時,這位內閣首輔,興許還會有拉攏招攬自己之心,可現在自己做了督監院的副院長,極有可能會危害到儒家的利益,這楊閣老即便不會將自己視為仇敵,也斷然會對自己生出嫌隙。

別看這老頭兒表面笑呵呵的,但人心叵測,尤其是這等縱橫官場的老油條,誰知道其內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麼,說不定也在想著如何將自己這個馬前卒置於死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