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緊隨其後,進了帳篷,第一眼看見的,就是葉寰。

老國公坐於上首,身披黑色盔甲,盔甲上滿是刀戈兵刃所造成的瘡痕,隱隱還閃爍著只有鮮血才能浸染出來的殷紅光澤,光看這身行頭,就算是不知鎮國公大名的,也能知道,這位精神矍利的老將軍,必然是身經百戰。

脫去盔甲,這位老國公,風度儒雅,令人折服。

可若是一旦披堅執銳,氣勢則威嚴無比,即使不刻意顯露,亦是令人望而生畏!

下首左右兩側,坐著的都是將領,其中有兩位陸沉還認得,一個是禁軍副統領柴鷹,另外一個,是羽林軍副帥周同。

禁軍、羽林軍負責守衛京畿皇城,按照常理,如無重大變故,像柴鷹、周同這樣的禁軍、羽林軍將領,輕易不會外調,可這次竟也跟著隨軍出征,可見此次對突厥之戰,朝廷功畢一役的決心。

其他將領陸沉都不認識,可連柴鷹、周同這般的將領,都屈居末位,可見眼下這個帳篷裡,不說囊括了整個大齊的名將,怕是也相差不許多了。

他和葉朢昇一進來,眾將領的議論聲漸漸停止。

葉寰開口說道:“陸沉,你來了。”

見父帥第一個竟是對陸沉說話,葉朢昇哼了一聲,目光斜視,滿是不屑神情。

陸沉快步上前,躬身拱手道:“來了。”

葉寰點點頭,隨即對眾將領說道:“對大家介紹一下,他叫陸沉,你們想必都是認識的。”

柴鷹哼道:“被奪爵的定遠侯,誰不認得。”

定遠侯爵乃是武將爵位,陸家在大齊軍界更是樹大根深,作為陸淵的獨子,在場不管是常在京都的,還是戍邊在外的,哪個不認識陸沉?

一個四五十歲、卻已滿頭白髮的將領看向陸沉,笑呵呵道:“真是稀奇事,陸賢侄如今已無爵位在身,便是曾為定遠侯時,也無心軍事,僅在朝廷兼了個河道監管的差事,怎的而今無官無爵,反倒跑我們這個帳篷裡湊起熱鬧來了。”

“是啊,閣下近來名聲大噪,被譽為我北齊第一詩仙,儼然已是一名風流才子,不和那些文人鬥詩對聯,怎麼想起來和我們這些粗人為伍了。”周同笑道。

那白髮將領只是打趣,並無明顯惡意,可週同則不然,話語中毫不掩飾的飽含譏諷之意。

周同話音一落,眾人頓時哈哈大笑。

沒想到剛進帳篷沒多久,竟成了眾矢之的,陸沉有些始料未及,卻也不甘任由人冷嘲熱諷,仰首打了個哈哈,道:“周將軍此言差矣,你自認粗人,那是你妄自菲薄,怎敢言稱我等?在座列位將軍,無不是深諳兵法韜略,粗人二字,除你以外,怕是沒人會坦然認領。”

沒想到他還敢反唇相譏,周同臉色一變,急道:“你……”

陸沉神情一肅,哼道:“再者,難道陸某被譽為詩仙,就非得只會鬥詩對聯麼?一介文人,就上不得沙場?就不能為國效忠?你這是在藐視天下文人!”

周同被說的面色脹紅,猛然拍案而起,怒道:“誰藐視天下文人了!”

陸沉不顧他的辯解,兀自道:“文人亦有一番血性!況且我陸家世代武將,在下身體流淌著的,是為陸家血脈,周將軍豈敢將我與尋常文人一概而論!夜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這是陸某所作,周將軍可能聽懂?”

周同確是粗人,壓根聽不懂他所說的詩詞是何意,氣的一擺手道:“老子可不懂你們那些酸腐文人的玩意兒!老子就問你,你憑什麼進這個帳篷!是誰讓你來的!”